“你憑什么?”
蘇千藝一直能沒說話,此刻也終于忍不住了。
聶云君冷冷地看向她,語氣也帶了幾分肅殺之意。
“就憑‘大周律法’幾個字。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怎么,你蘇清遠一家,還想罔顧大周律法?”
說罷,聶云君“鏘”的一聲,從一旁安北的手中拔出劍,指向蘇夫人和蘇千藝。
“當(dāng)日被你們殘害的,可都是戰(zhàn)死將士的家眷。她們的父兄、丈夫,為了守衛(wèi)疆土,在戰(zhàn)場上浴血奮戰(zhàn)為國捐軀。
最后卻慘死于你們這些惡人之手。我今日便是當(dāng)堂將你們碎尸萬段,誰又能奈我何?”
蘇夫人一見那指向自己的兵刃,忙和女兒抱成一團,一臉慌張地向后面躲去。
聶云君可是戰(zhàn)場上殺過來的,說一句殺人不眨眼也不為過。
她今天就是真的當(dāng)堂將他們斬于劍下,皇上都找不出她的錯來。
蘇夫人忙大呼小叫地向站在一旁的蘇清遠求救道:“侯爺,侯爺?!?/p>
蘇清遠沒料到聶云君當(dāng)真如此膽大包天,忙看向坐在上方的薛大人。
“薛大人,你便由著她這般為所欲為,濫殺無辜嗎?本侯可是堂堂靖安侯,如今親眷卻在公堂之上被人拿刀威脅?!?/p>
“無辜?”聶云君目光冷戾地瞥向他,質(zhì)問:“你說她們無辜,那那些慘死于她們之手的忠烈親眷,她們可無辜?
還是說,只有你蘇清遠一家的人命是人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蘇清遠對此無話可說,不愿和她爭辯。
自打聶云君說出“忠烈親眷”這幾個字,他便已處于理虧了。
他倒是聽說過,聶鋒當(dāng)年會將一些無依無靠的忠烈家眷,接到府中安置。
但他沒想到,當(dāng)年死的那些婆子下人,竟都是忠烈家眷。
這件事若真要計較起來,那就不僅僅是打殺幾個家奴那么簡單了。
那可是貨真價實的人命官司,而且還事關(guān)忠烈親眷,便是皇上都不能坐視不理。
若聶云君真以此事緊咬著不放,那么按照大周律法,只怕蘇夫人還真難逃一劫。
蘇清遠只好再次看向薛大人,“薛大人?!?/p>
薛大人也沒想到聶云君會當(dāng)堂發(fā)作,更沒想到當(dāng)年死的那些,竟都是忠烈家眷,也是一臉為難的表情。
只得好言勸道:“那個,聶,聶將軍,好話好好說,你先將劍放下?!?/p>
說罷,又將求助的目光看向睿王殿下。
然而楚遇卻是理也不理,正慢悠悠地喝著衙役剛剛給他重新上的茶。
府外的百姓也紛紛叫叫嚷起來:
“是啊,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
“殘害忠烈親眷,讓他們償命!”
薛大人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倒不是他不愿意支持公道,而是蘇清遠的身份擺在這里了。
這蘇清遠再不濟,也是皇上欽封的侯爵,雖然他這爵位得之有愧,但也畢竟有爵位在身。
何況他這些年和朝中許多大臣交情頗深,此事只怕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府尹,可以輕易定罪的。
就在他左右為難,正不知該如何定奪時,就聽府外突然傳來一聲:
“圣旨到——”
……
半個時辰后,聶云君站在御書房的大殿里。
低著頭,不說話,臉上余怒未消。
文昭帝坐在龍椅上向她看下來,語氣溫和。
“京兆府之事,朕已聽說了?!?/p>
聶云君還是不說話,依舊低著頭。
文昭帝只好繼續(xù)道:“朕知道你那幾年受苦了,你放心,朕自會還你一個公道,至于靖安侯……”
說到這里,文昭帝特意停頓了一下,目光看著站在堂下的聶云君,似乎在等著她能接個話。
而聶云君卻始終沉默著,等著他說下去。
文昭帝討了個沒趣,只好自己接了下去。
“靖安侯他畢竟有官爵在身,此事鬧到如今這般,已是滿城風(fēng)雨。再鬧下去,只怕對你對他的名聲都不好,也有損朝廷的威嚴。
不如各退一步,此事到此為止。至于你那幾年受的委屈,朕自會給你一個交待。朕知道你心里委屈……”
“末將不敢委屈。”
聶云君聽到現(xiàn)在,終于開口。
就在文昭帝以為她要退讓一步時,只見聶云君忽然跪了下來。
她抬手一拱,對文昭帝道:“請皇上治末將的罪?!?/p>
“這……”文昭帝被她這話鋒轉(zhuǎn)得莫名其妙,疑惑道:“這好好的,你又何罪之有?”
聶云君道:“此事鬧得滿城風(fēng)雨,損了朝廷威嚴,末將自知有錯。但是……”
文昭帝一聽她這“但是”二字,就知她后面說的才是重點。
果然,就聽聶云君繼續(xù)道:
“但末將每每想到兒時所受之苦,想到奶娘和身邊之人死于非命,末將心中便怨憤難平,咽不下這口氣。
末將做不到寬容大度,有負皇上和太后這些年的厚愛。今日之事,若沒個了結(jié),末將出了這個殿門,依舊會報當(dāng)年之仇?!?/p>
因此,為了朝廷的威嚴,也為了靖安侯一家的安危,在末將沒有犯下過錯前,請皇上先治末將的罪?!?/p>
“你……”
文昭帝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這哪里是請罪,她這分明就是不肯退讓。
并且還直接告訴他,等出了這個殿門,她會繼續(xù)報仇。
可她現(xiàn)在什么錯也沒有,并且因為今日公堂之事,百姓們都知道她當(dāng)年所受之苦。
若他當(dāng)真因為此事而治她的罪,豈不是告訴全天下人,他這個皇上是個殘害忠良的昏君了。
文昭帝用力地深舒了口氣,這才將心里的怒火給壓了下去,語氣卻帶了幾分不悅。
“如此說來,此事今日必須有個了斷了?那你且說說,你想要什么樣的了斷?是殺了靖安侯,還是滅他九族?”
聶云君當(dāng)然知道,就憑今日這件事,想要置蘇清遠一家于死地,根本是不可能的。
當(dāng)年之事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說句不好聽的,早就死無對證。何況那區(qū)區(qū)幾個百姓的命,帝王又如何會放在眼里。
她微一低頭道:“末將當(dāng)年所受之罪,末將可以不跟他計較,但末將要靖安侯將先父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賞賜,給全部還回來?!?/p>
文昭帝原本死沉的眉,微微舒展了些。
“只是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