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坐在蒲團上打坐吐吶的老道長,緩緩的站起身,很不肖地憋了中年男子一眼。開口教訓(xùn)道:“放天燈?徒兒你是不是被嚇昏頭了,不就是一種發(fā)光的煙火嗎?”
“師父!難道你看見了?”中年男子有些驚訝。
“早在開元盛世就有的勞什子,為師豈能不知,只不過沒想到他會有這東西。看來這個妖孽大有來頭,難怪先師托夢告訴我,此人極難對付?!崩系篱L若有所思道。
“那咱們還殺不殺,”
“殺!當(dāng)然要殺!只不過要從長計議。為師剛才占了一卦,得知此妖孽新沾貴婦之氣,天象已經(jīng)不利我們行事,而且為師還要連夜返回汴梁城,幫助魏王恢復(fù)金匱之盟。你留在這里繼續(xù)監(jiān)視他,靜待時機,絕不能讓他被逆賊所用?!?/p>
“那些師兄弟就這樣枉死嗎?”
“哼!他們習(xí)武不濟,怨的了誰?三十幾個竟被兩人反殺。事已至此,為師也只能先走一步。”說到這里,老道長的眼里露出一絲輕蔑,讓中年男子略有失望之色。
突然院子內(nèi)一陣喧嘩,有人高聲喊道:“把這里給我圍死了,要是跑掉一個道童,我讓你們?nèi)炕丶页酝痢?/p>
早已成了驚弓之鳥的中年男子,扒著門縫朝外面看著手持火把和兵器的捕快,不禁愕然道:“師父!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看你那點膽色,為師是逆賊敕封過的希夷先生,諫議大夫。諒他們也不敢胡來?!?/p>
又是一頓訓(xùn)斥后,老道長才走到一個畫了八卦圖案的包裹前,墊著竹黃符,極不情愿地捏出一枚金印。“拿去,給外面的走狗瞧瞧?!?/p>
“是,師父……”中年男子一面答應(yīng)著,一面伸出了雙手。
“咳咳……”老道長一臉怒氣地干咳,好像在提醒什么。
“對不起師父,這東西太臟,徒兒忘了要墊著符紙,只能用兩根手指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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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判衙司。
楊帆正氣急敗壞地站在安魂莊,憂心忡忡地等著仵作的驗尸報告。忽然有人來報,飄渺宮有個老道,此人手中拿著從四品的諫議大夫金印,點名要大人去覲見。
“從四品的諫議大夫?”楊帆速度將宋初被敕封過的道人們,從記憶里一一翻看了一遍,就找到了相關(guān)的人物?!霸瓉硎锹橐碌廊说耐降?,當(dāng)今御師希夷先生。趕快備馬,本官要去飄渺宮?!?/p>
走在路上,楊帆反復(fù)思考這位御師的突然出現(xiàn),和暗殺自己的道人的關(guān)系。但是想來想去,又覺得扯不到一起。因為誰會白癡到,毫不掩飾身份去暗殺。
想到這里,楊帆又再次想起了在石邑鎮(zhèn),那些契丹細(xì)作明目張膽使用幽冥毒箭的事情。兩者都是公開指明他們的背景,這是偶然,還是什么。他想不明白,也不相信古人會這么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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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見過希夷先生?!睏罘鲃映系篱L見禮道。但是沒有想到,卻碰了一鼻子灰。
只見眼前這個白發(fā)飄逸的老道長,腰桿筆直地盤坐在三清殿正中的蒲團上,面朝著三清諸神連臉都不朝楊帆這里扭一下。
不過楊帆并不生氣,這些異世高人嗎,自然都有清高的毛病。別說是他,就算是皇帝老子來了也是這幅光景。在神權(quán)至上的社會,你天子也大不過三清不是,沒看見老子正在和三清諸神神交嗎?
“來人可是楊帆楊大夫?”老道長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口氣十分的生硬,很有長官對下級嚴(yán)苛的范兒。
“正是在下,不知先生有何賜教?”出于禮貌,楊帆還是客氣地回道。
“邪歸邪,正歸正,我可不敢賜教瘟神老爺?shù)拈T人?!?/p>
老道長的話頭越說越帶火藥味,讓年輕氣盛的楊帆,也忍不住嗆了回去。
心說;你牛什么牛,再牛能牛過老子熟讀《宋史》嗎?對!好像端拱元年,牛鼻子就掛了。諒你也沒幾年活頭啦,希閻王都不怕還會怕你?這態(tài)度,說不定暗殺就是你指揮的。
“好一個邪歸邪,正歸正。敢問先生一句,派人暗殺朝廷命官算什么正人君子所為嗎?”
原本這是楊帆臆斷的話,但是沒有想到,老道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耐不住性子,立刻大聲反駁說:“你血口噴人!我家?guī)熓钱?dāng)今御師,萬人的表率,想污蔑家?guī)煟氵€要有真憑實據(jù)。不能因為幾個歹人穿了道袍,就胡亂栽贓……”
其實剛一進屋,楊帆便注意到此人。知道他是石邑鎮(zhèn)小有名氣的術(shù)士王志勛,心說;要不是你玩此地?zé)o銀三百兩,我還不敢確定你們是主謀。
“呵呵……我說先生親自殺人了嗎?你這個石邑鎮(zhèn)街頭擺攤算卦的小先生,瞎激動啥?”楊帆冷笑道。
“徒兒!不要多言。這世道不太明朗,假的多了就像真的,真的想要扭轉(zhuǎn)局面,不得不用假的手段。這是陰陽循環(huán)之理,自當(dāng)無可厚非?!?/p>
楊帆聽來,明明是歪理邪說,但是老道長卻說的義正言辭,理所應(yīng)道。逗的他有些忍俊不禁,于是,主動引誘話題說。“先生這話太失公允,現(xiàn)在皇上勵精圖治,重視仁孝,對外一心想要收付幽云十六州,對內(nèi)可以說寬政薄賦……”
“哈哈……話不投機半句多?!崩系篱L直接用狂妄的笑聲打斷了楊帆的話,然后發(fā)令道:“本觀只想即時啟程趕回汴梁,還望楊大夫放行,更不得為難鎮(zhèn)州城內(nèi)的三清門人?!?/p>
所謂虛銜不如實職,老道長的異常高調(diào),反而加重了楊帆的懷疑,直接拒絕道:“如果先生沒有適當(dāng)理由,請恕下官不能遵從。”
“你……”
“既然有人借三清門人身份謀反,本官自當(dāng)要查個水落石出,才能以正視聽,為你的門人正名。請恕下官公務(wù)繁忙,無暇奉陪。告辭!”
離開飄渺宮,楊帆特意調(diào)來比較信得過的成德軍,將這里重重包圍。但是進去抓人,他還是不敢。畢竟這是當(dāng)今御師。也許這就是老道長有恃無恐的原因。
為今之計,最重要的是要先找到十足的證據(jù),和知道他們刺殺自己的目的。自從那日奉旨成婚,楊帆就做了很多種預(yù)案,但是說什么也想不到,首先冒出來行兇的竟然是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