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的陽光灑滿整個房間,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爬了起來,迷迷糊糊的下樓就看到天繆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桌上擺滿了各種早餐,一點(diǎn)也不像他做的。
“睡醒了?趕緊去洗漱,再吃早飯?!碧炜娍戳丝次覜]什么表情的說。
“吃完早飯就去找爸爸嗎?”我頓時睡意全無,睜大看著天繆。
天繆剛剛還沒什么表情的臉,快速的綠了,他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對,吃完就去找爸爸?!?/p>
“哦…哦…可以見到爸爸咯!”我歡呼一聲,蹦蹦跳跳的跑去洗漱,留下客廳里的天繆一臉黑線。
吃完早飯,換好干凈的新衣服,當(dāng)然這是天繆昨晚趁我睡著的時候去買的,他的眼光還不錯,只是為什么都是藍(lán)色的呢?我明明喜歡如火燦爛的紅色啊,我不太樂意的問他“我的衣服呢?”
“扔了,新衣服不挺好看的嗎?”天繆很滿意自己的眼光,把我轉(zhuǎn)了一圈,十分愉悅的表情。
“不好看,我喜歡紅色,我想要穿紅色?!蔽蚁訔壍拿嗣圩?,想要把它換下來。
“藍(lán)色好看。”天繆不以為意的拉開我企圖解開扣子的小手。
“可是我說了我喜歡紅色的???”我很委屈,一想到就要見到爸爸了,我就很開心想讓他看到漂亮聽話的我,可是天繆說藍(lán)色好看,爸爸也會喜歡藍(lán)色嗎?
“那以后可以買紅色的嗎?”天繆看看了眼前滿臉委屈得小女孩,十分不樂意的點(diǎn)頭。
“你可以蹲下來嗎?”我仰著頭看天繆,實(shí)在太高了夠不著。天繆一臉疑惑的蹲了下來,“啵?!蔽沂猪懥猎谒樕嫌H了一口“天繆,你真好!”
彼時剛剛成年還沒戀愛過的天繆“唰”的一下紅了臉,他猛地跳開一步,一臉被驚嚇的表情。
“你可以幫我扎下辮子嗎?我不會…”我十分疑惑的看了他一臉,我沒有做錯什么吧?
“哦…哦…好!”天繆愣愣的拉著我坐在鏡子面前,一臉手忙腳亂的給我扎辮子,他笨手笨腳的折騰了大半個小時,我看著鏡子里一頭凌亂的兩個小辮子,撇了撇嘴。
“還是散開吧,你扎得太難看了?!?/p>
天繆十分心虛的點(diǎn)點(diǎn)頭,又笨頭笨腦的幫我散開扎好的小辮子,扯得我頭皮很疼。
“走吧,我們?nèi)フ野职职??!蔽依氖?,十分歡快的推開小樓的大門走了出去…
后來一整天,天繆都是一臉如喪考妣的陪著我可笑的在各個街頭找爸爸,最后我突然想起警察的事來,然后我問天繆“他們說可以去找警察?警察是什么?”
“他們是誰?”
“就是我問的那些人啊,他們還說什么好可憐,好狠心,還給我一堆硬硬的拉粑粑用的花花綠綠的紙,真是奇怪,你知道可憐是什么嗎?狠心呢…”我拉著天繆暖暖的大手,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的經(jīng)歷。
天繆沉默的聽著我的話,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冷,彎下腰把我抱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情緒,懂事后我才知道那叫心疼。
“他們在放屁?!崩淅涞穆曇舨缓唤z人氣。
“放屁?屁不是從屁屁放的嗎?”四歲的我又疑惑了,“嘴巴怎么放屁?。俊?/p>
十八年以來沒什么情緒起伏的面癱臉天繆再一次被無知的四歲女孩梗的一口血噴出老遠(yuǎn)。
一直以來我都很困惑,別的小孩四歲的時候多多少少已經(jīng)接觸了不少的知識,基本的生活認(rèn)知還是有的,為什么那時候四歲的我卻像一個白癡一樣,很多東西都不知道不理解,這個問題一直困擾我到現(xiàn)在,在這之前我一直認(rèn)為天繆的失蹤只是他有事暫時離開,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樣。可自從聽到那段模糊神秘的對話,我不能不懷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我忘記了?天繆的失蹤是不是也是一個陰謀,還有許家,爸爸和扇玉,這一切是不是都和那個神秘的沈先生有關(guān)系?
當(dāng)時這個問題讓天繆好一陣為難,他想了好一會也沒有想出該怎么給我解釋“放屁”的意思。我看著他一臉為難的皺著眉的樣子,用頭在他懷里蹭了蹭“那我去找警察吧?”不知道為什么那么小的我對天繆有一種毫不防備的信任感。恩,天繆說他們在放屁就在放屁好了。
天繆抱著我去了警察局,不過我也不知道天繆和那個穿制服的人低頭說了什么,然后那個人就在電腦上忙活了一會抱了一大疊文件遞給天繆,天繆把我輕輕的放在椅子上,自己和那個人壓低聲音聊著什么。當(dāng)然那時候的我是不明白什么電腦之類的。期間那個穿制服的還抬頭一臉奇怪的表情看了我?guī)籽?,那是一種讓我很不舒服甚至害怕的表情。
我有些莫名的驚恐,跑過去拉著天繆的手“天繆,找到我爸爸了嗎?”天繆抬起頭深深的看著我,臉上全是比之前他說別人放屁更加深的奇異表情,他走過來緊緊的抱著我“當(dāng)然找到了,晚晚,我們回去再說好嗎?”
“真的?那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見到爸爸了?天繆,你真好!”我開心的摟著他的脖子,又“吧”的一聲涂了天繆一臉口水。他笑了笑“當(dāng)然了,我們回家吧!”
當(dāng)時開心的并沒有注意到那個警察想要說什么被天繆一眼冰冷的制止了。那是天繆第一次叫我晚晚,也是第一次對我笑。現(xiàn)在想想那不過是他對一個遭遇不幸又可憐的小女孩的憐憫罷了。
后來我也沒有見到爸爸,天繆用了很奇葩的理由來轉(zhuǎn)移我的注意力,而我深信不疑。路過花店的時候天繆給我我買了一盆小薄荷,他告訴我等薄荷長成參天大樹我就可以見到爸爸了。于是那時候無知的我興致沖沖的去照顧我的小薄荷了,天天盼著它長大。
從警察局回去后天繆一個人躲進(jìn)臥室就再也沒管我直到第二天早晨,在那個從警察局回來的下午到夜晚里我惶恐不安的懷抱著小薄荷蹲在天繆的臥室門口,瑟瑟發(fā)抖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天繆打開臥室的門就看到睡得正沉,胖嘟嘟的小臉被凍得發(fā)白的我。他沒有叫醒我,把我抱到床上蓋好被子就出了門。中午回來的時候天繆告訴我他辦了收養(yǎng)手續(xù),把我收養(yǎng)在他家,不是父女,也不是兄妹,總之什么關(guān)系也沒有的收養(yǎng)了我。他送我去讀書,帶我去游樂場,給我買一切我想要的東西,滿足我各種無理取鬧的要求,代價就是讓他在想要戳我臉的時候讓他戳個夠。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辦到的,應(yīng)該是錢吧我想,天繆好像有很多的錢,我從來沒有見他出去工作,他只是不定時的會消失一段時間,每次出門前都很沉默回來,回來后整個人帶著很強(qiáng)烈的拒人千里的冰冷,有時還會流血受傷。我問過,他不說。我也沒有任性的哭鬧,畢竟他不是爸爸。只是每次都擔(dān)心的睡不著害怕他再也不能回來。
我沒有見過天繆的父母,也從未聽他提起過。只是聽閨蜜鐘彥的媽媽鐘姨說天繆是十歲那年一個黑衣男人送他搬到這個小閣樓的,搬過來后那個男人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從那以后都是天繆一個人生活。
這些年天繆獨(dú)自一個人生活,只是突然間生命里就多了我這么一個非親非故的麻煩精,天繆多多少少是不適應(yīng)的!可我卻是慶幸又感激的,恨不能早晚三炷香的叩謝命運(yùn)讓我遇見天繆,給我溫暖給我家的天繆。
天繆是個徹頭徹尾的生活白癡,像洗蛋黃考西紅柿類似的蠢事他干得數(shù)不勝數(shù),可想而知這些年天繆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的把我拉扯大有多么的不容易,我一直以為我們兩人會相依為命的在一起生活一輩子。
可是我擋不住造化弄人,世事無常。
天繆大了我整整十四歲,我六歲的時候天繆二十歲,是一塊水嫩嫩惹人饞的面癱小鮮肉,各種各樣的女人趨之若鶩的往他身上撲。
可那時候我不懂啊,只是單純的覺得天繆是屬于晚晚的,這個家也只容得下我們兩個人。如果有了其他女人了,我會不會再次被遺落在雪地里?
我很惶恐,強(qiáng)烈的占有欲讓我抵制任何女人靠近天繆。
永遠(yuǎn)不要小看小孩子的占有欲,也永遠(yuǎn)不要小看小孩子保衛(wèi)領(lǐng)土的決心和智慧。
保衛(wèi)領(lǐng)土的第一次大戰(zhàn)爆發(fā)于天繆二十歲那年的清明節(jié)。那天早上天繆早早的把我送到鐘彥家說他自己有很重要的客人要來怕顧不上我,囑咐我在鐘彥家呆一天,并買了大堆零食和玩具給我和鐘彥。
天繆是個很冷淡的人,這些年我從沒見過天繆跟其他人來往,除了鐘家。那個住宅區(qū)的住戶并不多,他們兩家又離得最近,加上天繆經(jīng)常帶我去蹭飯,一來二去的我和鐘彥就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姐妹。
那天天繆一離開鐘家,我就悶悶不樂地趴在鐘彥臥室的窗臺發(fā)呆。
“晚晚,你怎么了?”鐘彥舔著糖很疑惑的看著我,平常哪次我不跟鐘彥搶吃的呢,那天卻看也不看那些零食。
“彥彥,我想回家。”我有些懨懨地,“可是天繆不讓我回去?!?/p>
“為什么???天繆不是最疼你的嗎?”鐘彥很納悶地問,以前她一直稱呼天繆為“天繆哥哥”,不過自從認(rèn)識我之后就改口跟我叫天繆。
“他說有很重要的客人。”我看著窗外嘆了口氣不再出聲。
“哎!”小姑娘還似模似樣的嘆了口氣,托腮發(fā)呆。
“咦,客人?什么客人???”鐘彥學(xué)著我趴在窗臺上,好奇地問。
“不知道,我覺得肯定是女的,你看最近我跟天繆上街,那些女的都跟惡狗撲食一樣撲上來?!蔽曳薹薏黄降剜僦?。
“咯咯咯……天繆長得太好看了,沒辦法啦?!辩姀┭勖疤倚?,笑彎了腰。
過了好一會,鐘彥突然跳起來,嘴里的棒棒糖也掉了出來:
“??!糟糕!晚晚,你要有后媽了!”說完還很同情的看著我。
“什么???”我有些跟不上她一驚一乍的節(jié)奏。
“你不說是女客人嗎?天繆從沒帶女的回你家啊,那肯定是天繆的女朋友啊。天繆的女朋友不就是你后媽?天繆真的有女朋友了?”鐘彥嘀嘀咕咕解釋了一大堆。
“天繆又不是我爹,我跟他有沒關(guān)系,哪來的后媽!彥彥,你好笨哦!”我一邊辯解一邊嘻嘻地的嘲笑鐘彥。
“天繆有女朋友了?!”
“天繆有女朋友了?!”
我跟鐘彥同時反應(yīng)過來,驚叫一聲睜大了眼。
“不….不會的!天繆才不會找別的女人來家里呢。”我越說聲音越小,很不確定地。
前所未有的危急感籠罩了我,我十分焦急的往家里跑。
“不行,不行,天繆你不可以找女朋友,我要去趕走那個壞女人?!?/p>
“晚晚,你等等。”鐘彥拉住了我,神秘兮兮的對我說:“你這么跑回去沒用的啦,咱們要想個好辦法趕走那個壞女人才行??!”
“??!對??!”
我怎么這么笨呢,這么回去怎么趕跑壞女人啊。
“那要怎么辦?。俊蔽腋姀┐笱鄣尚⊙劢g盡腦汁的想著。
“啊!有了,晚晚你一會回去裝著是天繆的女兒,天繆始亂終棄拋棄了你媽媽和你,你媽媽車禍去了,你無依無靠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爸爸就是天繆!”鐘彥眼睛一亮,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聽得我目瞪口呆。
這….這鐘彥怎么能想到的?
我喃喃的說了出來。
“咯咯….這個是電視劇演的啦!我媽媽就愛拉著我看這樣的,我記憶好嘛?!?/p>
“可…可是天繆生氣怎么辦?”我猶豫不決地問。
“不會啦,晚晚你放心嘛,天繆那么疼你,肯定不能?!辩姀┡闹靥牛f得斬釘截鐵。我一想也是啊,天繆才舍不得生我的氣,我?guī)退s走這些討厭的壞女人他該高興啊,平常出門天繆都很討厭那些女的接近他的。
然后,我就很高興地和鐘彥合力把我的衣服絞得破破爛爛的,鐘彥還從她家花園里摳了些泥巴抹在我頭上和臉上,然后帶著我奔向了天繆。
一進(jìn)門鐘彥就大喊我就大哭,我本來還哭不出來,幸好早有準(zhǔn)備的在鐘彥家摳了點(diǎn)辣椒粉了抹在了眼睛下面。
“天繆,你女兒找你啦!”鐘彥沖在前面,一進(jìn)門就看到天繆和一個跟他年紀(jì)差不多大的金發(fā)女人靠得很近地坐在一起,那個女人還用手托著天繆的下巴,一臉輕佻。
“有個小女孩找你,我順路給你帶來了”鐘彥似模似樣的解釋了一句,順帶還向我使了個哭的眼色。
“嗚嗚嗚….爸爸…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职职 悴荒茏鲐?fù)心漢拋棄我和媽媽呀…爸爸啊…我可是你的親女兒啊…”我看見天繆的面癱臉飛速地漆黑下去,嘴角狂抽地,看著我們,而那個女人卻一臉?biāo)菩Ψ切Φ乜粗炜姟?/p>
“爸爸??!你不要找后媽,你也不能拋棄女兒啊!”我哭得那叫一個聲嘶力竭,凄慘絕望,一身破爛一臉臟兮兮沖過去擠開了那個金發(fā)女人,抱著天繆地大腿狂抹鼻涕眼淚,把天繆拋妻棄女的負(fù)心漢形象烘托得那叫一個生動傳神。
“好啊…你敢騙我,你個拋妻棄女地人渣,”那女人“唰”的站起來給天繆一耳光,一臉憤怒又揶揄地扭曲表情,飛快地閃到門邊。
“渣男,再見!”金發(fā)女人一個飛吻,哈哈大笑著摔門而去。
“爸爸啊…嗝….”我被那一耳光嚇一大跳,打了個嗝喪心病狂的哭聲頓時被掐斷在喉嚨里。
這是什么鬼節(jié)奏?
“爸爸?女兒?演啊…你倆怎么不接著演?。俊碧炜姾谥樃┮曋?。
情況不妙,跑!可惜我還沒來得及開溜就被天繆揪住小辮子,拎上樓好一頓教訓(xùn)。
時間就這樣雞飛狗跳地流逝了,我也慢慢長大了,天繆卻一如既往地面癱,年輕而帥氣,惹得那些花癡女人像僵尸一樣一波接一波撲上來,我則像個忠實(shí)地豌豆戰(zhàn)士勇往無敵地抗戰(zhàn)著。這樣的日子我以為會一輩子,單純而快樂。
可是在我高中即將畢業(yè)的前一個月,天繆出去過后就再也沒有回來,只是留下寥寥幾字“晚晚,照顧好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