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當(dāng)中想起兩件事,一個是五年前自己第一次進(jìn)縣城,二伯失蹤一個時辰,說是去定豬肉。
現(xiàn)在想想,定豬肉那需要那么長時間。
再盤算一下城門口距離朱雀坊的距離,一切都清晰明了。
再加上香菇醬第一年的分紅,二伯一個出勞出力的大人,居然沒自己一個六歲小孩多。
王方本以為是母親對二伯苛刻,現(xiàn)在想想,那畢竟是她同母異父的兄長,又怎可能用零花錢打發(fā)。
“我爹是你二伯,這么說你是老六?!?/p>
看得出來小屁孩和二伯關(guān)系不錯,起碼稱呼上不見生疏,王方轉(zhuǎn)過頭來,定定的道:“不對,我是老五?!?/p>
一句話似乎說到對方傷心事,小屁孩的表情瞬間冷淡下來。
王方解釋道:“不是不把你當(dāng)成老五,而是不能把你當(dāng)成老五,現(xiàn)在很多事不能跟你解釋,以后你會慢慢知道。”
對這個理論上的五哥,王方印象不錯,為了避免對方誤會,王方詳細(xì)解釋。
“你已經(jīng)被逐出家門,族譜上沒有名字,這是好事,也是壞事,但過不了多久,它一定會變成好事?!?/p>
語氣前所未有的鄭重,他也是真心訴說。
小屁孩的智商不錯,理解道:“這么說家里……”
說到一半,改口道:“老何家出事了。”
“對,現(xiàn)在還沒出事,將來一定會出事。”
不管是何繼祖東窗事發(fā),還是自己的事業(yè)被人發(fā)現(xiàn),王方都確信一定會出事,但他現(xiàn)在還不能解釋太多,畢竟是第一次見面,沒必要,也沒理由相信對方。
小屁孩表示理解,轉(zhuǎn)過頭撇開話題道:“你跟二哥差不多,二哥十四身高七尺,你虛齡十一身高六尺,假如不知道的人,一定以為你和二哥是親兄弟?!?/p>
對方?jīng)]懷疑自己的身份,王方本有些好奇,轉(zhuǎn)念一想,卻又明白原因。
一是家中本有二哥作為先例,二是二伯經(jīng)常往縣城跑。
想來這個小屁孩一定知道自己有個身量驚人的弟弟,且和自己二哥極為相像。
“想家嗎,我?guī)慊厝タ纯?。?/p>
沒接對方的話茬,王方打斷道:“可以偷偷看,起碼也看一眼自己曾經(jīng)生活的地方?!?/p>
五哥離家時已經(jīng)五歲,對故鄉(xiāng)必有記憶,且身為無家之人,誰又不想家鄉(xiāng)。
對方沉默下來,并未回答,也并不反對。
看得出來對方想回去看看,卻因為某些原因不能回去。
“一切不用擔(dān)心,我能幫你解決?!?/p>
王方第一次真心想幫別人,大包大攬的承諾一切。
面前的小屁孩笑道:“看的出來,你過的一定不錯?!?/p>
“云紡軒的丹青如意長衫,價值六百兩”
“湖州端南曾大師的金絲紫紋折扇,單柄六十兩,加上名士題詞,價值三百兩?!?/p>
打開自己的折扇,并不隱瞞,上面畫了一副山水圖,出自沈周筆跡。
沈周是吳門畫派的創(chuàng)始人,和唐寅等人合稱明四家。
身為一個后世人,沒有人能比王方更理解這些書畫價值,很早之前他就開始搜集,可惜唐伯虎的畫作高昂,暫時買不起。
“沈周的!”
五哥的呼吸急促,片刻后舒緩道:“縱然只是仿品,也能價值百十兩?!?/p>
沒解釋太多,只是道:“我確實過得不錯,但……”
“不用跟我解釋,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p>
兩者間氣氛尷尬,王方害怕對方誤會,只能道:“二伯過得很苦?!?/p>
說了一句,卻又覺得多余,小屁孩哈哈大笑道:“傻子都能看的出來,他才三十二,長得跟五十二差不多?!?/p>
“你不用告訴我,也不用解釋,過得好是你的事,過得不好是我的事,我不怨你,也謝你能來,不過我走不了,有些事要解決?!?/p>
對方不想多說,轉(zhuǎn)身走了。
一切的事情都有因果,不能離開的原因無非是賣身劉家。
王方?jīng)]了偷窺的興趣,拉著四哥離開。
何狗蛋滿腦門疑惑,但五年來已經(jīng)喜歡聽從王方安排,跟著走出去一里地的距離,步入到一家油鋪當(dāng)中。
掌柜的名叫楊實,也是一名瘸子。
兩年多的時間,昔日斷手?jǐn)嗄_的少年已經(jīng)被王方治好,只是踝骨的骨骼已經(jīng)粉碎,哪怕能力都沒效果。
瘸子掌柜一瘸一拐的走來,王方道:“我需要兩個人,一個叫李秋娘,一個叫李自珍,下午就要,你去幫我把人帶來。”
說完后交代了地址,王方靜靜在油鋪中坐好。
下午時分瘸子從門外回來,道:“花了四百兩,對方死咬不松口?!?/p>
不關(guān)心花了多少錢,只是道:“什么時候能帶來。”
“最遲明天,身契過戶要等書吏上衙,已經(jīng)托了牙人去找,恐怕還要六十兩?!?/p>
“花了多少不用管,等人過來,她就是油鋪掌柜,那小子想去私塾,就送他去,縣學(xué)最好……”
印象中好像劉老財?shù)膬鹤右苍诳h學(xué)掛名,這是一種鍍金手段,于是道:“送去池州儒學(xué),一個名額八百兩,銀錢不夠,找曼娘支取。”
說話間,轉(zhuǎn)向何狗蛋道:“對了,是誰告訴你二伯娘在劉老財家的。”
一年多以來,二伯瞞的死死的,家人也從未提起,為何何狗蛋會突然知道,且第二天就遇到縣令審案。
“算了,不管是誰,知道個大概就好?!?/p>
搖搖頭,起身從油鋪離開,他現(xiàn)在有事要辦,沒時間留在這里浪費。
回到家中,已經(jīng)是入夜時分,母親在府城做工,二伯還未回來,找到三嬸道:“我要分家,現(xiàn)在就要?!?/p>
不知道對方還有沒有其他手段,但他不想時時刻刻處在算計當(dāng)中,眼下正是最好時機(jī),正好將一切弄假成真。
說話間,數(shù)道人影從堂屋走出,道:“呦,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何家子嗣,現(xiàn)在卻想分家,何小五,你長本事了?!?/p>
那名女子率先發(fā)難,在她身旁的何繼祖一臉鐵青道:“你真是何永年!”
目光環(huán)顧四周,大房一家都在,王方否認(rèn)道:“不,我叫賀永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