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大了,不再是四年前那個孩童,而是更接近上一世他初見她的模樣。
江凌從怔忡反應(yīng)過來,見他笑靨盈盈立在自己面前,趕緊屈膝行禮:“見過三皇子殿下?!?/p>
周呈知笑容微微僵滯,翹起的唇角也垮了下來,往后退一步,歪頭看向她,冷聲道:“怎么?江大小姐這是要同我分個尊卑么?”
江凌抬頭,看到他臉上的不悅,支支吾吾道:“不是……只是我……”
周呈知勾唇笑了一下,又走近她,對著她的眼睛,咄咄逼人開口:“只是你神馬?是根本沒將我們這四年的書信來往放在心上?還是你根本未將我當(dāng)做你的知心好友?”他頓了頓,“這些年我在宮中受冷落排擠,唯一的慰藉便是收到我和你之間的通信,我早已將凝兒你當(dāng)做我的密友,但是沒想到你卻對我如此生分,想來是從未將我放在心上。”
江凌被他這一連串的質(zhì)問,弄得有些反應(yīng)不及,又見他神情低落,似是極度不悅,怕他幼小的心靈因自己而受到傷害,趕緊解釋:“呈知哥哥,你誤會了,我沒有不將你放在心上,只是不知道你忽然來揚州,又是幾年未見,剛剛乍一見你,實在是意外。”
周呈知復(fù)又展顏,抿嘴輕笑道:“這么說凝兒是將我放在心上了?”
江凌點頭,對著他俊美的面容,不知為何臉色有些忍不住微微發(fā)紅:“我和呈知哥哥通了四年書信,早就當(dāng)您是知心好友。除了父母和兄長,呈知哥哥就是我最親近的人。”
周呈知聽她將自己才排在她父母兄長之后,本來略微有些不愉,但想到他們其實才見過一次,所謂的情誼全靠書信維系,能有這個地位,已然難得。尤其是再想到她沒有提及周呈文,便有些爽快。
只是他這高興勁兒還未過,江凌又道:“只是呈知哥哥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要來揚州,今日見到表哥一個人,還以為你沒有來呢。”
周呈知微微一愣:“你說什么?我二哥已經(jīng)到了揚州?”
江凌點頭:“是啊,今天上午就到了,還拉我出府看戲,我想起今日茶莊今日大概有你的信送來,便偷偷跑了過來?!彼f著哎呀了一聲,“我離開這么久,估摸著他看戲也看得差不多,這會兒大約正在找我呢。呈知哥哥,我先走了,你也趕緊去我家里,我父親和大哥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她想起周呈文那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子,確實不敢再耽擱,說完就準(zhǔn)備折身離開。
哪知身還沒轉(zhuǎn)開,手已經(jīng)被周呈知拉?。骸安粶?zhǔn)走!”
江凌抬頭,看到周呈知一臉沉沉的樣子。
“呈知哥哥,你怎么了?”
周呈知道:“你不準(zhǔn)走,跟我一起回江府。”
江凌眉心微蹙道:“呈知哥哥,你是皇子,我只是普通官家小姐,幼時當(dāng)然不打緊,但我們現(xiàn)在不是四年前的小孩子,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我想呈知哥哥應(yīng)該也懂得。爹爹不知道我和你有書信來往,要是我們一塊回去,我怕他會瞎想?!?/p>
她說的道理,周呈知當(dāng)然懂得,但是想到周呈文先他一步到揚州,還跟她一起看戲,就覺得實在是氣不過。
上輩子他晚了太久,所以這輩子他早早就來到她身邊。這四年他想盡辦法,如愿讓周呈文未能來揚州,讓上一世太子與太子妃為人津津樂道的青梅竹馬情誼去見了鬼。他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了紕漏。
金鑾寶殿上的那個位子,他本來就沒興趣,周呈文喜歡,就讓他去坐好了。但是江凌他這輩子是要定了。
江凌見他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不動聲色地將掙開他的手,但卻徒勞。紅著臉道:“呈知哥哥……”
周呈知忽然笑了笑:“凝兒,我可以讓你走,不過你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p>
江凌疑惑:“什么事?”
周呈知卻看著她不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靠近她。他的目光落在她嫣紅的唇上,抿著的薄唇微微翕動,江凌不知他要作何,但似乎又知道他要做什么,心臟忽然跳得厲害。
腦子里靈光突至,忽然被那個莫名跳出的念頭嚇了一跳。
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女子,卻對男女之情也只能算一知半解。她接近周呈知,不過是想阻止他變成暴君,重演上一世的悲劇,讓父母兄長和自己都有一個完整的人生。但是她也只是想同周呈知有著好友一般的情誼,從沒想過和他會有其他牽扯糾葛。
可是……若是周呈知對他們之間的這份情誼,有其他理解,那如何是好。
她幾乎不敢想象。
此時周呈知的臉就近在遲尺,他模樣太漂亮,那笑容又帶著邪魅,讓江凌的腦子不由得有些混混沌沌,難以思考。
“憂憂……”伴隨著咯吱的開門聲,一個含含糊糊的聲音,將兩人打斷。
周呈知微微一愣,江凌趁此退后一步,擺脫他的桎梏。
她循聲望去,原來是這間房子,里面還有內(nèi)間,此時那內(nèi)間的門,從內(nèi)打開,走出來一個二十來歲的英俊男子。
男子身長玉立,著一身紫色錦緞長袍,長得劍眉星目,十分英俊。只是他頭發(fā)有些散亂,腰間的錦帶松松垮垮,臉上也有些惺忪。
周呈知放開握著江凌的手,轉(zhuǎn)身朝男子道:“大哥,你怎么醒了?”
他聲音出奇的溫柔,倒是讓江凌微微一愣,也因他的稱呼,猜到了這男子的身份。想來便是那位成了癡兒的大皇子。
她上世沒見過周成儒,只聽人說過這位早逝的太子如何天縱英才,又如何等令人惋惜?,F(xiàn)下見到,只看外貌,確實是一表人才,只可惜如今已成了癡兒。
周呈儒走到周呈知身邊,撅了撅嘴:“憂憂,我餓了?!闭f完,這才后知后覺意識到江凌的存在,他好奇地打量了下這個陌生的女孩,指著她問,“憂憂,她是誰?是小仙女么?”
周呈知失笑出聲:“大哥,她是凝兒?!?/p>
周呈儒卻撅嘴反駁:“她就是小仙女,我在你房里的畫上見過,你說過她是小仙女?!?/p>
江凌微微一愣,大約猜到他們在說什么,之前的那點設(shè)想更加多了幾分,不由得有些腦子懵懵的脊背發(fā)涼。
她道:“呈知哥哥,大皇子殿下,凝兒先告辭了?!?/p>
周呈儒叫餓,周呈知也不好再強留她,只得不情不愿地點頭:“你走吧,我和大哥晚點去江府拜訪?!鳖D了頓,又道,“凝兒不用擔(dān)心,我不會讓江伯父知道我們有書信來往,免得給凝兒你帶去麻煩?!?/p>
江凌如釋重負地離開。
周呈知歪頭看了看自家還在叫餓的癡兒大哥:“大哥,你今天壞了憂憂一件大事!”
周呈儒懵懵懂懂道:“大事?”
周呈知笑道:“是啊,本來今天憂憂要做個登徒子,但是被大哥你打斷了?!闭f罷,又似自言自語道,“倒也無妨,反正凝兒大約也知道了我的心思,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做?”
周呈儒睜大眼睛:“憂憂,你在說什么?是在說剛剛的小仙女么?”
周呈知道:“凝兒不是小仙女,她是憂憂以后的王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