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濃稠的血霧忽然快速地移動起來,從左往右,逐步加速。
依舊攀爬在血色巨峰上陸離早已經(jīng)忘記了時間,只知道爬了好久,好久。深入骨髓的疲憊已經(jīng)感覺不到了,同樣感覺不到的還有自己的手和腳,一定要爬上去的信念支持著四肢機械般地向上攀爬。
起風(fēng)了,絲絲涼意驅(qū)散了空氣中的灼熱,陸離昏昏沉沉的腦子終于清醒了一下,強烈的刺痛從手上傳來,手掌的表皮早已被磨掉,此刻如同一塊浸在血水中的破布,有幾處依稀可以看見白森森的骨頭。
風(fēng)逐漸加大,很快變成刺骨的寒風(fēng),猛烈地刮來,陸離死死抱住一塊凸起多一點的巖石,沖著峰頂大聲吼道:“艸,掛起小風(fēng)來了啊,是不是怕了,不要急,洗干凈等著我就要來了,哈哈……”
他晃動了幾下身子,接住慣性再次抓住一塊凸起的巖石,可是這塊巖石竟是如同倒刺一般鋒利,直直插進(jìn)了手掌,鮮血順著石壁流淌了下來。
依舊是不管不顧的繼續(xù)攀爬,巖石變得越來尖利,他原本就遍布傷口的身體此刻仿佛掛在多孔刨子上的蘿卜,每一次的移動都會留下一條紅色血肉的痕跡。
“放棄吧,回去吧,放手就能遠(yuǎn)離這些苦難!”一絲絲悠悠綿綿的聲音夾雜在風(fēng)中,有點像零號的聲音,又有點像林宛白的聲音,很好聽,很溫柔,甚至帶著幾分哀怨。
“去……你……女馬……的!”陸離一字一頓地罵著,手腳繼續(xù)用力,寒風(fēng)越來越大,風(fēng)刮過的地方甚至開始蔓延白色的冰霜,冷,刺骨的冷,依靠插入血肉的巖石倒刺的固定,他才能勉強保持向上爬的動作。
又是很久,他再也感覺不到手和腳了,甚至眼前也只有赤紅朦朧的顏色,僅存的一點意志控制著自己的每一個部位向上攀爬,不再去理會那些傷口,不再去理會那些血肉。
疼痛只當(dāng)嗑藥,疲憊只當(dāng)撓癢,皮破了還有肉,肉掉了還有骨頭,寒風(fēng)中一個如同破布娃娃般的鮮紅胖子,用白骨嶙峋的手牢牢抓住尖利如刺的巖石,口中依舊在哼哼,依稀是那首占戈哥欠,赤紅的雙目死死盯住上方,同樣殘破的雙腳穩(wěn)穩(wěn)地一步步向上攀爬。
頭頂?shù)膸r石越來越鋒利,也同樣越來越密集,頭頂血色氣霧似乎變得淡了點了,似乎可以看到盡頭了,寒風(fēng)不知道什么時候退去了,和煦的微風(fēng)緩緩吹來,帶著點點滴滴的生機。
陸離失去的意識漸漸回歸,快要到頭了嗎?知覺一點點地回歸,一同回歸的除了疼痛還有力量。
他看了看如同白骨的雙手,破爛的胸腹,疼痛再次如雪崩一般襲來,沉重的令人窒息,“艸,這個比樣,放外面早就掛了,死光頭,這點把戲唬不住我了,在上面洗干凈等著我?!?/p>
說完,身體配合地再次涌出一股力量,手腳并用,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恢復(fù)了最初的速度,蹭蹭地一鼓作氣直接攀到了峰頂。
神秘光頭散發(fā)著神圣的白光,站在中間,似乎在和煦地笑,只是看不清面目。
爆發(fā)出最后一絲力氣的陸離再也動彈不了了,失血過多的疲憊感涌來,雙眼沉重得如同壓了兩座大山,心臟在經(jīng)歷過最后的劇烈之后也開始似有似無地跳動。
“要死了嗎?這就是死的感覺嗎?不行,不揍他一頓我怎能死!”
他口中念念有詞,用意志拖動雙腿再次邁開步子,一步兩步,三步……
巨峰的峰頂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沒有血色的昏沉,沒有硝煙彌漫的血腥味,更沒有刺骨的寒風(fēng),一股股生機如同流動的溫泉一般包圍了他,隨著他的腳步逐步融入身體。
白骨森森的腳上重新長出血肉皮膚,破絮一般的身體也開始復(fù)原,已經(jīng)磨損嚴(yán)重幾乎只剩一半的白骨手掌也被兩團(tuán)濃稠的綠色包圍住,開始重新生長。
強大的生機涌入身體,腳步越來越快,很快變成了奔跑,陸離雙眼中暗淡的血色重新旺盛起來,手臂肌肉鼓脹,青筋盤錯,砂鍋大的拳頭直挺挺沖向那個微笑著的神秘光頭。
這一拳包含著重生后的喜悅,包含著滿腔的憤怒,跟包含著成功攀頂?shù)淖孕拧?/p>
“嗖!”拳頭直接穿過神秘光頭接著慣性帶動陸離往前一沖,就要向前跌倒,一只手抓住了他的上衣將他拉住。
“有這么恨我嗎?”一個帶著幾分滿意,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你個死光頭,害我差點死在這座山上,還不讓我打一頓出出氣?!标戨x憤怒地吼道。
“你再看看你在哪里?你在亂動我可真的會放手的哦?!?/p>
哪里還有什么血色大地,同樣沒有血色巨峰,還是那個懸于星空的五行圖,神秘光頭一手抓住踩在邊緣往下沖的陸離,璀璨的星空綿延沒有盡頭,澄藍(lán)的宇宙祥和寧靜。
“我怎么回來了?”陸離小心地收回身子,站到中間,心中疑惑。
“你不一直在這里么!”神秘光頭籠罩在一道白光中,像極了一個布道的神棍。
“那剛才的那個嚇人的地方呢?”
“你不覺得哪里很熟悉嗎?”
陸離仔細(xì)回味了一下那一段經(jīng)歷,血色彌漫,無盡廝殺,拳拳到肉,以及那致死不屈的血色巨峰。
想到這里,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前所未有的通達(dá),來自靈魂深處的清晰,就好像之前有墻壁將自己禁錮住了,此刻哪里還有半點隔閡,壁壘蕩然無存,唯有一絲殺戮的欲望蠢蠢欲動。
神秘光頭緩緩轉(zhuǎn)身,看不清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表情逐漸變化的陸離,繼續(xù)說道:“你感覺到了!那就是你自己的世界,無邊無際的廝殺,在戰(zhàn)斗中享受極致的樂趣,以前的你只是被生活的環(huán)境束縛住了,從這一刻起你將完美地釋放你自己?!?/p>
感受到內(nèi)心殺戮渴望的陸離,神色古怪,回味起剛才廝殺快感更是覺得匪夷所思,“那我不就成為傳說中的惡魔拉?”
“何為魔,何為佛,末世來臨,只有你這樣的殺戮者才能保護(hù)這個世界?!鄙衩毓忸^白光再次盛了盛,顯然情緒無比激動。
“什么鬼,末世,我還以為那個是弄著玩的了,真有末世?”
“還有3年不到的時間,按計劃你應(yīng)該在末世來臨最后半年接受這份傳承,開啟殺戮天賦的,但是既然你現(xiàn)在就來了一定是計劃有什么變動了,準(zhǔn)備好接受你的武技傳承把?!鄙衩毓忸^白光再次一盛,隱隱有要將陸離包進(jìn)去的感覺。
陸離倒退一步,“最后一個問題,為什么是我?”
“會有人告訴你的,我只負(fù)責(zé)將武技傳給你?!闭f完神秘光頭往前一躍,耀眼的白色光團(tuán)忽然爆開,將整個五行圖包了進(jìn)去。
陸離只感覺耀眼,等到眼睛能看清的時候,四周密布一個個拳印,腦中轟隆隆的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聲音有幾分熟悉。
“瘋魔拳,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將內(nèi)力輸送到全身攻擊點,共有兩種境界,一曰,不瘋癲不成魔,形似瘋魔,不死不休,共有七招,九重,練至極致一息擊出一千七百九十二拳,拳印所及血色彌漫。”
“二曰,不瘋癲不成佛,經(jīng)脈逆行……”
他只覺得腦子漲得厲害,無數(shù)拳理被硬生生烙進(jìn)記憶,一時回不過味來,頭暈?zāi)X脹,忽然聞到一股好聞的手卷煙的味道,搓了搓臉睜開眼睛。
一對好看的秋水眸子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眼神里滿滿的濃得化不開的深情,吹彈可破的滑嫩臉上掛著少女懷春般的傻笑。
四目相對,陸離只覺得渾身一僵,一絲涼意從腦后貫通全身,怯怯地說了一句:“零號大人,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他說完這句話只想抽自己兩個巴掌,這是這種情況下該問的嗎,按以往作風(fēng),不是應(yīng)該一把摟過來,好好享受那香甜可口的紅唇嗎,只是真的敢嗎?
零號發(fā)現(xiàn)自己盯著的男人突然醒來,臉一紅,身子一顫,條件反射一拳打了出去。
她霸道無雙的一拳,雖然沒有用全力,但本身境界在那里,雖然是下意識的行為,但是攻擊力又豈能小覷。
陸離只覺得一條黑影攜著刺痛肌膚的勁風(fēng),擦著自己的側(cè)臉,打在了身后的沙發(fā)靠背上,轟隆隆響了幾聲,這才顫抖著回頭一看。價值不菲的沙發(fā)穿了個老大的透明窟窿,窟窿后面的金屬墻壁上深深地凹陷了一個拳洞。
他再次僵硬抖抖索索地轉(zhuǎn)回頭,擦了擦一腦門子嚇出來的急汗,“那個,大人,這是要殺人滅口嗎?”
零號總算恢復(fù)了過來,轉(zhuǎn)過身運了運氣,這才恢復(fù)往日里的肅穆,“傳承結(jié)束了,你可以回去了。”
陸離撐起身子,晃了晃腦子,想到自己好像在煉獄里修煉了好久,于是無奈地問:“零號大人,過去多久啦?我感覺好像經(jīng)歷了好幾年了?!?/p>
“一個小時,快滾吧,還有明天開始,你必須盡快將生死輪盤上的挑戰(zhàn)者全部擊敗,成為地煞第一強者,否則,嘿嘿……”說完硬生生從嗓子里擠出了幾聲冷笑,哪里還有半分溫存。
感到后背陰風(fēng)又起的陸離心中腹誹,“果真喜怒無常,女王果然不是好惹的?!毕氲竭@里趕緊一溜小跑來到門口,推開門,回頭誠摯地說了句:“無論如何,謝謝您了,還有您喜歡的人是不是和我很像??!”
說完陸離一溜煙消失在門后,厚重的金屬門緩緩合攏,零號癡癡盯著門口:“豈止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