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邢野不死心,下午拍攝的間隙又給溫承書發(fā)去了幾條沒有什么意義的問候,可一直到晚上拍攝結(jié)束,溫承書也沒回消息過來。
邢野坐在更衣室,看著手機里空蕩蕩的提示頁面,心里多少有點氣。
不就親了一下嗎?至于嗎。
但當他按住語音準備發(fā)作的時候,心里的氣又沒由來地撒不出了,停頓片刻,聲音不由自主地軟下來些,語氣里摻雜了點故作可憐的沮喪:“哥,我回學(xué)校了?!?/p>
對面不出意外地仍然沒有回應(yīng)。
邢野換好了衣服出來,跟工作人員逐一打了招呼,離開攝影棚。
車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了,邢野迅速鉆進車里,拉上車門,跟前排的司機打了聲招呼:“麻煩了叔?!?/p>
司機還是上午那個上了些年齡的男人,溫和地笑笑:“不麻煩,直接回學(xué)校嗎?”
邢野點點頭,應(yīng)了一聲:“嗯?!?/p>
車快駛上高速口的時候,窩在掌心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邢野連忙打開來看,溫承書回過來一條:合同明日擬好寄給你,一路順風(fēng)。
邢野說不用了,反正也沒耽誤自己多少時間,又說自己不需要報酬,如果溫承書覺得過意不去不如請他吃飯。
溫承書卻沒再回復(fù)了。
邢野嘴里輕輕吐出一口氣來,有些失落的情緒沉在了心口,他把手機塞進口袋里,偏頭望著窗外高架上快速閃過的燈影出神。
溫承書再一次垂眸掃了一眼桌上亮起的手機,眉頭略微蹙起。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叩響,他將手機鎖屏扣在桌上,很快恢復(fù)回以往的神色,揚聲道:“進?!?/p>
溫承書的工作確實很忙,也的確有心晾他——邢野年紀輕,才二十出頭,正處于心性難定的年齡,只要他不再過多理會,沒準兒過段時間小孩兒就忘了。
合同果然是第二天寄過來的,接到電話的時候邢野正百般無聊地一個人泡在畫室,幫鄰居家的妹妹畫一副對方拜托了很久的動漫插畫。
他直接在校園快遞點借了支黑色水筆,看也沒看便在合同尾頁上簽下名字,按照地址寄了回去。從快遞點出來的時候,邢野給溫承書發(fā)了條微信,告訴他寄回去了,溫承書這次回得很快:嗯。
邢野盯著這個冷冰冰的“嗯”字看了一會兒,手有些涼,鼻尖被凍得微微泛紅。他把手機收起來,輕輕吸了下鼻子,裹緊外套埋著頭快步朝畫室走去。
一場雨讓文陽的氣溫驟降,加速了寒秋的到來。
邢野還蓋著入秋那條薄被,半夜被凍醒了一回,剛好看到枕邊的手機亮起來。他瞇著朦朧的睡眼,艱難地把胳膊從被子里伸出來,將手機撈到眼前看了一眼,看清來消息的人時頓時打起幾分精神。
1:07am
[Wen]:[圖片]
邢野看著提示欄里的微信消息,心里隱隱泛出些許甜膩來,迷迷糊糊的臉上掛起笑意。他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將手機解鎖,一邊有些緊張又雀躍地在心里琢磨,溫承書深更半夜地怎么會發(fā)圖片給他,該不會是——
鳥照……
吧……
靠!
邢野皺著眉頭點開這張圖,兩根指頭扒拉著放大縮小來回看了半天,認命地確定了,這他媽還真的是一張鳥照——小混蛋正蜷在鳥窩里酣睡,尖尖的鳥喙藏在柔軟潔白的羽毛下,只露出一顆湯圓般的小腦袋。
[野生的小野]:……
對面停了一會兒,回復(fù)過來。
[Wen]:不看鳥了?
邢野憤憤地在手機上敲字:誰要看這個鳥了!我想看的是你d……
一句話還沒打完,邢野的理智逐漸回了籠,他沉沉地吁出一口氣,把框里的話刪除,面無表情地回復(fù)道:不,是鳥太可愛了,可愛到我不知如何用言語表述,只能以……來概括。
點完發(fā)送,邢野立馬一把丟下手機,鉆回被窩里,闔眼蹙眉。
更冷了,媽的。
一周的時間過得說快不快說慢不慢,中秋前一天晚上,邢野在宿舍跟他爸打電話。
“哎,二餅,我碰了!”邢立國斜眼看著面前的牌,嘴里叼著煙含糊不清地說,“兒子,你明天回家不?”
邢野屈起一條腿踩在椅子上,偏著頭,挑起麻辣燙里的寬粉送進嘴里,鼻尖冒出一層細密的薄汗:“回啊,大中秋的留你孤家寡人地賞月啊?!?/p>
“你要有事兒不回也行,那么大老遠,麻煩?!?/p>
“多遠???我坐個公交算上等車時間都超不過四十分鐘的,不知道得以為我回家一趟得橫跨大西洋了呢?!毙弦袄钡弥蔽鼩鈨?,拿起旁邊的冰鎮(zhèn)可樂灌了兩口,這才啞著嗓子接著說,“聽您這意思,明兒有安排?”
邢立國那邊兒呵呵笑了兩聲:“不愧是我兒子,我明兒約了老陳頭晚上去城南垂釣場夜釣?!?/p>
“……有了陳頭忘了兒?!毙弦俺榱藦埣埐亮瞬磷?,“那我也得回。變天兒了,你兒子還蓋著夏涼被呢,這一個禮拜沒被凍死真算我命硬了。我得回去拿條被子,還有衣服什么的?!?/p>
邢立國那邊打著牌,隨口應(yīng)和:“行,那你愛回回吧?!?/p>
“——糊了!”
電話開的是免提,對面突然一嗓子嚎得后面吃飯的郝飛一激靈,郝飛抬起手豎了個大拇指,吃著東西口齒含糊地夸贊道:“叔叔中氣真足!”
“嘖?!毙弦安粷M地咂舌,“什么叫我愛回回吧,老邢你這就有點過分了啊。”
“拿錢拿錢,不帶賒賬的啊,老劉你上次賒我的五塊還沒給呢……”邢立國把錢壓在桌角的茶缸下頭,拿起手機說,“你那嗓子又疼了啊?聲兒聽著跟牙齒縫兒漏風(fēng)一樣。明兒回來去上次那醫(yī)館再抓點中藥吧,前年是不是喝了倆禮拜頂了大半年沒犯毛???”
“我不去,”邢野皺眉,“那味兒太惡心了,我一想起來就想吐?!?/p>
“良藥苦口嘛。”
對面‘嘩啦啦’的洗牌聲響起,不知道誰說了句什么,邢立國的聲兒聽著挺樂:“那是,文陽美術(shù)學(xué)院你們知道不,就那誰,反正好幾個特有名那個畫家就是文美出來的,我兒子以后也是要當藝術(shù)家的?!?/p>
邢野無奈地笑了:“我掛了啊老邢?!?/p>
“唉,多喝點水,明天回來了給我打電話,我上車站接你去。”
“……公交站牌離咱家總共不到一百米。”
溫承書披著浴袍從浴室出來,一邊擦頭發(fā),一邊習(xí)慣性拿起手機,查看今天邢野發(fā)來的消息。
其實他一開始并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除了每天一張小鳥照片外不與邢野閑聊,他本以為冷了兩天邢野很快就會放棄,卻不料邢野竟仍雷打不動地每天向他問好,甚至比以前還多了分享日常這一項,也不管他回不回復(fù),反正一個人自言自語地看上去也頗有興致,使得他一度有些懷疑小孩兒是不是把他的微信當樹洞了。
4:06pm
[野生的小野]:今天去階梯教室上課,隔壁桌的姑娘塞給我一塊兒月餅,嘖,竟然是五仁的。
[野生的小野]:看到青紅絲瞬間胃口全無orz
[野生的小野]:你喜歡吃什么餡的月餅?我估計你沒什么喜歡吃的。
[野生的小野]:我們學(xué)校這邊有一家鮮肉月餅,味道真的超絕!
6:27pm
[野生的小野]:[照片]
[野生的小野]:靠。本想拍個照饞你一下,結(jié)果這家竟然要排這么長的隊!恭喜你看不到了,我溜了[抱拳.jpg]
[野生的小野]:下回人少了我再來
7:58pm
[野生的小野]:剛剛在宿舍樓下看到溫宜年跟一個妹子拉拉扯扯。
[野生的小野]:我這么打小報告沒問題吧?噓,不要告訴他是我和你說的!
8:42pm
[野生的小野]:[分享微博視頻:四大洗腦叫賣聲]
[野生的小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瘋了
[野生的小野]:[語音消息 17″]
溫承書點開語音,邢野故意掐著嗓子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哥哥我想吃烤山藥,吃,吃大塊滴,兩塊夠嗎?夠了,謝謝哥哥,哥哥真好——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滑稽的模仿以及自己破了功的狂笑惹得溫承書忍俊不禁,溫承書單手滑動著屏幕繼續(xù)往下翻,一邊慢條斯理地擦著頭發(fā)。
唇角笑意漸濃,這小孩兒是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