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該是個美好的新年,至少是個在暴風雨來臨之前的美好回憶,但這一切都在除夕夜之前被打破了。
起先,傅煜書拿了禮物就帶著蔣品一回了家,當時是晚上七點多,傅媽媽和傅爸爸都在家等著他們回來,還備了飯菜,反反復復地熱了好幾次,這才把他們等到了家。
蔣品一精神不是很好,但還是強撐著跟傅爸爸傅媽媽打了招呼,由兩位老人引著進了屋休息。
傅煜書把東西遞給母親,問道:“你們還準備了晚飯?”
傅媽媽接過他的外套和禮物道:“是啊,你們這么急著回來,肯定沒吃飯,快去吧,正熱著呢。這是什么?買的禮物?”
傅煜書點點頭,指著紙袋道:“黑色的袋子是品一的,剩下的是你們二老的?!?/p>
傅媽媽不贊同道:“回來就回來吧,給我們倆老東西買禮物做什么,給品一買就好了。”
傅煜書勾唇笑笑不予置評,頗為腰酸背疼地走進了餐廳,斜靠在門邊對蔣品一道:“你先吃,我沒什么胃口,站一會?!?/p>
蔣品一拿著筷子回頭看向他,關(guān)切道:“不舒服嗎?”
傅煜書也不隱瞞,直說道:“開車時間太長了,久坐腰疼。”
“那你站一會。”蔣品一放下筷子走到他身邊幫他按腰,“這疼嗎?”
傅煜書搖搖頭說:“左邊一點。也不是疼,就算挺酸的,坐得心煩?!?/p>
蔣品一微微頷首,低著頭幫他按腰,傅媽媽過來的時候正瞧見這一幕,對兒媳婦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身子不舒服?”傅媽媽問傅煜書。
蔣品一聽見傅媽媽的聲音立刻站直了身子,回過頭說:“不好意思,我失態(tài)了。”
傅媽媽揮揮手說:“哪里,別見外,都是一家人?!?/p>
蔣品一被她說的臉紅,又縮回桌子邊吃飯了。
傅煜書看著母親和愛人,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溫暖,如果這樣的溫暖可以不被那些冰冷的往事阻隔,那該有多好。
翌日晚上就是除夕,今夜他們都睡得很早,蔣品一和傅煜書分房睡,兩人的房間挨著,離傅爸爸傅媽媽的房間不近。
蔣品一睡到半夜忽然驚醒,腦子里是一些可怕的回憶,回憶里有個男人對自己做了許多殘忍的事,那種痛苦讓她感同身受,她覺得這一切不是夢。
有點忐忑和不安,蔣品一穿好衣服下床溜出了門,小心翼翼地來到傅煜書房間門口,試著推了推門,發(fā)現(xiàn)門沒鎖。
蔣品一悄悄推開門進去,本想敲一下門讓傅煜書知道自己來了,但她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躺下了,不過并沒有睡著,正開著燈在看筆記本電腦,挺拔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柔和的夜燈光芒讓他看上去像古時候溫文爾雅的教書先生。
“你怎么來了?”聽見開門聲的傅煜書發(fā)現(xiàn)了蔣品一,他放下電腦掀開被子,想要去迎她,但蔣品一卻直接關(guān)上門快步跑到了他的床邊,把他推回了床上。
“你躺著?!彼÷曊f著,自己也躺了上去,拉上被子蓋住兩人道,“我做了個噩夢,自己一個人睡不安心,來和你睡?!彼f完話就靠近了他懷里,可憐兮兮地說,“你不會趕我走吧?”
趕她走?怎么可能!就算傅煜書傻了也不會這么做。美人在懷,他也沒辦法再看稿子,隨手關(guān)了夜燈也躺了下來,將她摟在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
“做了什么噩夢?”他溫柔地問。
蔣品一低聲說:“我夢見有個男人打我,還把我綁了起來,可是我看不見他的臉,想不起來是誰,只是感覺很熟悉?!?/p>
傅煜書幫她拍著后背的手瞬間頓住,半晌后才僵硬地說:“哦,也許是我呢?!?/p>
這玩笑般的話讓蔣品一不太高興,她撅著嘴道:“不可能是你,那個人給我的感覺很危險,你從來沒給過我這樣的感覺。”
傅煜書不再言語,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他加大了抱著她的力量,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心道,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
是的,該來的是來了,不該來的也來了。除夕當天上午,蔣品一在廚房和傅媽媽一起包餃子,傅煜書接到了宋云的電話,語氣急切,要求他立刻找個方便說話的地方,有要事說。
傅煜書瞥了一眼廚房的兩個女人,轉(zhuǎn)身走出了家門,散步到小路邊接電話:“可以了,你說吧?!?/p>
宋云語氣凝重道:“槐園的案子我已經(jīng)不能管了?!?/p>
“為什么?”傅煜書提高了音量問。
“這個案子已經(jīng)被收到局長手里了,從案子批準重審后他就一直有參與和跟進,這幾天忽然說要自己親自辦,我打聽了一下,消息對蔣小姐很不利?!彼卧茋@了口氣。
傅煜書掃了掃周圍,因為是除夕日,沒多少人出門,說話也不必擔心被聽見,他強忍著焦急道:“到底怎么回事?跟她怎么會扯上關(guān)系?她是受害者!”
“是,是受害者。”宋云認可這一點,卻又話鋒一轉(zhuǎn),“但有人實名舉報她,說她聯(lián)合她父親為了輕判罪行,和警方人員、也就是我糾纏不清,有重大……行賄和偽造案情的嫌疑?!?/p>
他在說到“行賄”二字時有一下停頓,傅煜書幫他補全了那個詞,凝眸道:“性行賄?”
“對!”宋云一口承認,“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傳出這種消息來,據(jù)說這個人還有證據(jù),現(xiàn)在局長要為舉報人的身份保密,我因為涉案不能知道詳情,也是一頭霧水!”
“他能有什么證據(jù),你和品一見面的次數(shù)都屈指可數(shù),如果非要說你有什么錯,那也是讓我這個非公安人員知道了案子詳情?!备奠蠒Z速非???,語氣聽起來壓抑著怒火。
宋云在電話那邊嘆了口氣:“現(xiàn)在證據(jù)剛交到局長手上,我沒辦法知道,就算要驗證真?zhèn)?,也要過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我沒辦法再參與槐園的案件,一旦局長負責了這個案子,你想插手就很難了?!?/p>
“那如果那些證據(jù)最后被證明是偽造的呢?”傅煜書問。
“那么舉報就不成立了,偽造證據(jù)誣陷公務(wù)人員也要負法律責任,但這都需要時間,就算結(jié)果證明了我的清白,到時候我再想從局長手里接過案子也很難了?!?/p>
“因為已經(jīng)交到了上面手里,所以很難再拿回來么?!备奠蠒吐暤馈?/p>
“是。”宋云的聲音很疲倦,“本來局長打算直接聯(lián)系你老家當?shù)毓惨黄鹱ナY小姐回來配合調(diào)查,但我和他認識這么多年,也算有點交情,我千求萬求,都下了血書,他才給我面子,由你自己把蔣小姐帶回來的。”
事情就是這樣,平江市公安局長給足了傅煜書面子,沒有當著他父母的面將蔣品一帶回平江審查,這在某種意義上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
在法律上,實名舉報是必須處理的,而傅煜書想到一件事,或許也將作為污蔑宋云和蔣品一有染的證據(jù),那就是蔣母。
蔣母現(xiàn)在就住在宋云家里,她的丈夫是被抓的涉案人員,她本人卻住在主辦案子的負責人家里,雖然可以解釋為是為了保護案件當事人,可同樣也有質(zhì)疑他是包庇罪犯的可能。
凡事都有相對性,他們目前的處境相當棘手,這個舉報人,恐怕就是槐園里的人,不出意外的話,有可能是古流琛本人,只是消息是保密的,現(xiàn)在無從得知。
帶蔣品一回平江市迫在眉睫,如果不及時回去,恐怕平江市公安局長就要親自過來抓人了。傅煜書在外面抽了根煙,做了決定后回了家,將蔣品一叫到了自己房間。
把一切事情從頭至尾全都告訴了蔣品一,包括她如何被綁架,如何被救,因何記憶模糊等等。蔣品一對此的反應(yīng)很平淡,好像早就料到了,又好像已經(jīng)沒有了激動的力氣。
她聽完一切之后,只是平靜地說:“那送我回去吧,不要讓宋副局長為難?!闭Z畢,開始收拾行李。
傅煜書看著她沉默的樣子,第一次感覺了自己的無能。
平江市公安局長今年也才不到四十歲,算是年輕有為。他個性和宋云剛好相反,也不似傅煜書。他是個非常謹慎,話不多,卻每次都說中要害的人。
能當上公安局的局長,偵查能力自不待言,人們可能會說了,大過年的不和老婆孩子一起過年,跑去辦案,也算敬業(yè),但其實,這位局長至今仍是單身。
到達平江市,傅煜書也沒辦法遲疑,只能直接把蔣品一送到公安局,所幸宋云雖然需要避嫌,到底還是副局,蔣品一在里面的待遇和安全都可以保障,他需要擔心的只是律師以及證據(jù)的問題。
蔣品一到達公安局,很快就見了負責案件的平江市公安局長,那人將制服穿得筆挺,帽子、領(lǐng)帶任何細節(jié)都非常工整,表情漠然的臉龐十分英俊,是一種完全不同于傅煜書的冷峻。他只要站在那里,即便不言不語也足以震懾別人,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不怒自威。
“蔣小姐是嗎?!彼瓿芍罨镜亩Y貌,笑得非常冷淡,“韓瑾瑜,認識一下吧?!彼斐鍪?。
蔣品一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他握了握手,韓瑾瑜收回手后好像剛才那個打招呼的人不是他,非常公事公辦吩咐下屬道:“把蔣小姐身上的東西收一下,先帶下去吧?!?/p>
下屬聽到便上前要收蔣品一的手機和首飾,蔣品一無助地看向傅煜書,傅煜書道:“韓局長……”
他的話還沒說完,韓瑾瑜便道:“傅教授,我敬你是個知識分子,咱們也不算陌生,所以沒有不準你陪她進來,但接下來的事你就不要過問了,目前為止,我這里的證據(jù)都對她很不利,在她被證明無罪之前,我們得先拘留她,至于她的東西,確認和案件無關(guān)的,你到時可以領(lǐng)走?!彼m然嘴上說在意和傅煜書的朋友關(guān)系,表現(xiàn)得卻沒給他一點面子,“你可以放心,最長三十七天,最短二十四小時,她就會沒事的。她目前涉嫌的罪名是,謀取不正當利益,給與國家工作人員以不正當性服務(wù)。”說罷,他扭頭走了,誰也沒看。
作者有話要說:局長好帥……果然我是抖M么OTTTZ三十多歲坐到公安局長還沒結(jié)婚的老男人真的是OTT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