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飯，讓張夕顏收拾碗筷，張云英拉著黃嬋進(jìn)房里，把這事從頭到尾都給黃嬋說了。
???張云英心里頭很是擔(dān)憂，“娘，這些都是妹和我說的。她真的打算不嫁人，要做老姑婆。”
????“她都想好了。以后老了，就花錢請人照顧她。還說要去官服作證，不怕沒人照顧她?！?/p>
????黃嬋震撼，覺得不可能，“她真的這么說？”
????張云英點頭肯定，“千真萬確。娘，你可得和妹好好說。她這個人，要決定做的事，可都是會做到的?！?/p>
????黃嬋說，“你把人叫進(jìn)來，我問問她?！?/p>
張夕顏走進(jìn)房里，朝正思考的黃嬋喊道，“娘?！?/p>
???讓人坐下，黃嬋直接問道，“你大姐都給我說了，真的嗎？”
張夕顏點頭，“嗯?！?/p>
????靜靜的看著張夕顏好一會，黃嬋放開緊握的雙手，平靜問道，“自打你清醒過來，人是越來越聰明，也有自己的想法?！?/p>
????“你真的想好今后，你要走的那條路嗎？你可知道這條路有多難？”
????張夕顏直視黃嬋，堅定道，“我知道?！?/p>
????剛強(qiáng)迫自己冷靜的黃嬋，現(xiàn)在徹底冷靜不下，她激動喊道，“你不知道。你知道什么，知道什么！”
????“世間女子到了適婚年齡，都得說親成家。那些嫁不出去的，要不是身體殘缺，就是低賤的賤籍?！????
????“你一個健全的良民，不嫁人，外人想的是因為你的貞潔有損才沒人要你。要不好好一個人，怎的就嫁不出去?！?/p>
????“你一張嘴出去和人說，人會信你嗎？不會，她們知道，你到了年齡不嫁人，那就是你有問題?！?/p>
“這往后，你怎么見人？你怎么在村里生活？”
???“原先因為你小姑的事，族里好些人家都在埋怨我們家。要是再出你這事，族里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p>
?????“比起一個被休的婦女，一個嫁不出出去的姑娘更讓族里蒙羞?！?/p>
????“到時候，你可知道，你是要被趕出村里的？你可知道，你一個女子在外面，不止被人看不起指指點點，還會因此被人排斥，被人推出去頂?shù)?？?/p>
????“你能接受這些嗎？我不能，我更不能讓我閨女走這一條不歸路。”
最后一句話，黃嬋是吼出來的。她無法理解張夕顏的想法，更不贊成。
????張夕顏知道自己的想法，肯定會遭到家人的反對。可她真的沒想到，會被趕出村。
????面對激動憤怒的黃嬋，張夕顏實話說，“我不知道我會被趕出村。”
“可我知道，隨便嫁一個人，我不會開心，最終導(dǎo)致被休或者和離收場。”
????“我也知道，一個人生存很困難，可不是做不到的?！?/p>
????“而世人的眼光和言語，我坦然面對。我沒錯，并不怕他們。比其外人的看法，我更在意家人?！?/p>
黃嬋搖頭，覺得張夕顏想的太天真了，太簡單了。
“你小姑，每天起早貪黑的干活，一個女人頂?shù)蒙弦粋€男人，掙了錢也不比尋常人家少?！?/p>
“可到今天，依然還是被人看不起，走到哪都被人指指點點，被人嫌棄?！?/p>
“被人議論，被人指著罵，被人詛咒，被人扔石頭吐口水，這些無時無刻都會伴著你?！?/p>
“你真的能天天面對這些嗎？真的能接受嗎？”
張夕顏心道，能，我能。上一世，我就是這樣走過來的。所以，我不怕被人看不起。
兩人對視沉默一會，張夕顏才開口說。
????“娘，你還記得我傻的那幾年嗎？那時候，我經(jīng)歷的，可不就是這些?！?/p>
“那時候，我都不在乎。現(xiàn)在我長大了，我又怎么可能在乎?！??
黃嬋眼皮一跳，心里不安起來。經(jīng)歷過，這是什么意思？???
????她說，“不一樣。你那時候還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會在乎?！?/p>
????張夕顏平靜道，“娘，我記得很清楚，那些小孩圍著我，拿石頭扔我，拿樹枝戳我，會往我身上撒尿，往我身上扔鳥糞?！?/p>
????“他們笑得很開心，說我傻，是啞巴，不會說出去，不會反抗。”
?????“我不是不會說話，不會反抗。我只知道，單憑我一個人力量，我是逃不開的。我只能抱著頭蹲在地上，盡量縮著，只有這樣才能避免全身受傷?！?/p>
面對黃嬋震驚，不可置信的眼神，張夕顏繼續(xù)說。
????“我記得很清楚，好多大人都看到我被欺負(fù)?？伤麄儺?dāng)看不到，也不會出聲說?！?/p>
“他們覺得，這不是自家的事，沒必要管，管了也沒用，等他們走了，那些小孩依然會繼續(xù)?！?/p>
“我也聽得很清楚，那些大人叫我是小傻子，笑話我。他們喜歡叫我去幫做一些臟活，做得不好，還會罵我?！?/p>
????“這些事，我記得一清二楚，并沒有因為我小，我就忘記了。我不說，只不過是因為說出來改變不了什么?！?/p>
????“五服內(nèi)的親人都對我沒有善意，我又怎么能奢侈外人能包容理解我?！?/p>
????“娘，外人的眼光我不怕。我只希望我的親人不會異眼看我，那我，就沒有什么可怕的?！?/p>
“世人見不得他人好，只能見人壞。我們要是真的在乎，樂的還是他們?！?/p>
????黃嬋不知道這些，因為每次張夕顏回來，除了頭發(fā)衣服有些凌亂外，并沒有其他問題。
????最多，就是經(jīng)常衣服濕透。以前，她以為人是貪玩水?？涩F(xiàn)在她知道，是被欺負(fù)后，去清洗衣服的。
????眼淚忍不住掉下來，心疼人受那么委屈，而她這個做娘的一點也不知道啊。
????“娘不知道，一點都不知道。是我的錯，我的錯，我沒照顧好你。”
????第一次見黃嬋流淚，張夕顏也有些慌，她安慰人，“娘，我們都沒錯，我們不該為了別人的錯而哭?！?/p>
哭了一會，黃嬋平靜下來，心里還是不能認(rèn)可張夕顏的想法。
“你現(xiàn)在還年輕，什么都可以自己動手。等那一天你動不了，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你就知道后悔了?！?/p>
“每天獨自起來，獨自吃飯，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你就一點也不覺得寂寞，孤單？”
“成親了，不止有個伴，還有兒女陪著你，熱鬧又開心，這才是對的?！?/p>
張夕顏知道今天這事一定要說出個結(jié)果來，要不往后肯定會有麻煩。
可兩人價值觀不同，雙方都無法說服對方的。
退一步，張夕顏說，“娘，我們做個約定。二十歲之前，我要是掙不到錢，那我就聽你的話嫁人。”
“可要是我掙到錢，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要是村里容不下我，我會住到城里去。有錢，租房買房都不是問題。”
“二十歲嫁人，雖晚了一些，可也是有不少人晚嫁的?！?/p>
黃嬋也沒想到張夕顏這么堅持，可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緊，否則母女兩肯定生隙的。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這可是人生大事，一點也不能馬虎?！?/p>
張夕顏點頭，“我會想得更清楚的?！?/p>
猶豫一下，黃嬋問，“剛才你說的那些？都有誰？”
張夕顏心道，就知道會問。
本以為這件事說出來，可以博得黃嬋的認(rèn)可，不想沒效果。不過，這件事說出來也好，讓黃嬋可以避著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