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方透站在十字路口,因為長久的的等待而顯現(xiàn)出幾分疲倦。
她想不起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太陽已經(jīng)從斜側(cè)升到了正中的位置,雖然是涼爽的秋天,但太過明亮的光線依舊讓她產(chǎn)生一種本能的反感。
她不愿意離開,或者說不能離開,虛無縹緲的使命感壓在肩頭,仿佛她必須在這里找到什么重要的東西一般。
【接近他。】
在看到草薙出云的那個瞬間,突如其來的心理暗示如同一桶冰水自頭頂澆下,頓時將緒方透心中燥熱的煩悶撲滅。
急躁的神色隱入深色的眼瞳深處,黑發(fā)少女下意識地用手指繞著發(fā)梢,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街對面的金發(fā)青年。
他戴著深紫色的偏光鏡,叼著煙把玩著手里的打火機,雖然不知道名字,但是看起來就很眼熟的樣子。
說到眼熟……奇怪,自己真的見過他嗎?
記憶像是被放進萬花筒里搖了搖,全是五光十色的碎片,可如果想要認(rèn)認(rèn)真真回想起一件完整的事,似乎又很是困難。如同被混合在一起的幾幅拼圖,即便知道可以搭出完整的圖案,但“哪幾塊組合在一起”這個問題,還真是令人有點苦惱。
緒方皺起眉,破碎的記憶畫面在她腦中閃現(xiàn)。
實驗室、玻璃隔離間、搖曳的粉色液體……
她按住太陽穴,努力平復(fù)自己亂糟糟的心情,莫名丟失的記憶令她陷入一種難以言表的困境。緒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去和那個金發(fā)青年打個招呼,也許對方認(rèn)識她也說不定?畢竟站了這么久,只有他一個人給她這種熟悉的感覺。
“這位先生……先生!”驚呼聲。
原本夾在指間的香煙掉落到地上,燃燒中的煙絲飄起淡香的煙霧,草薙出云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卡住少女脖子的右手略微緊了緊。
“喲~這不是前幾天惡作劇的那位小姐嗎?今天想到什么新的搗亂方法了?”草薙懶洋洋地微笑著問話,動作卻依舊是一副蓄勢待發(fā)的模樣。
緒方被迫微微仰起頭,她本能的用雙手抓住青年的手指,為自己爭取一點呼吸的空間,純凈的碧色瞳仁中滿溢著疑惑。
現(xiàn)在的心情……很奇怪。
即使是被他這樣扼住咽喉,心里也沒有產(chǎn)生反感的情緒,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仿佛達(dá)成了什么重要的任務(wù)一樣,不僅不會覺得難堪,反倒是有著微小的雀躍,這到底是……為什么?
果然是……很在意的人嗎?
緒方不明所以地問道:“先生?”喉間的疼痛令她不自覺皺起了眉頭,話語聲也有些斷斷續(xù)續(xù),“請問你能……先放開我嗎?這樣子,說話不太舒服……”
草薙出云似笑非笑地反問道:“放開你?”按在少女頸動脈之上的拇指清楚地感知出她的脈搏,雖然略快,但卻并不紊亂,儼然是沒有撒謊的樣子。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專業(yè)的欺詐師。
不過這么近的距離,要約束她的動作也很簡單,倒不如先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草薙這么思忖著,最終松開了手,他并起兩指靠了靠自己的鏡框,做了個略顯痞氣的敬禮動作,“一時激動,失禮了?!?/p>
緒方輕咳了幾聲,柔和地按壓著自己的脖子。她能清楚地感受出前一刻這個人是真心將她視作敵人的,雖然有一瞬間的恐懼,但卻反常地并不感到怨恨——這樣看來,自己大概真的和他有過交際。
“午安,我是緒方透,冒昧打擾是想請問一下,閣下是否知道關(guān)于我的信息?雖然說起來有些冒犯……但確實在看到先生的那一瞬間就產(chǎn)生了熟悉的感覺。”
她的雙手交疊置于身前,謙遜有禮地朝金發(fā)青年鞠了個躬,直起身,單手將右頰旁散落的發(fā)絲撩到耳后,溫和地望向?qū)Ψ健?/p>
“熟悉?”草薙此刻拿不準(zhǔn)該做何種回應(yīng)。他研究了一下少女的表情,如果不是她偽裝的太過成功,那么就是她真心誠意的這樣認(rèn)為。這樣說起來還真是諷刺,明明之前還企圖行刺赤色的王,今天就來對赤之氏族表達(dá)好感,這是……新戰(zhàn)術(shù)嗎?
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抱歉?!苯鸢l(fā)青年聳聳肩,從襯衣口袋里拈出一包煙,抖出一根叼進嘴里,銀質(zhì)的打火機在他手指間轉(zhuǎn)了幾個漂亮的圈,啪嗒一下被推開了雕滿花紋的蓋子,微小的火苗躍動著出現(xiàn)。
他點燃了口中的香煙,毫無誠意地對少女?dāng)傞_手,“雖然我之前見到過你,但是那時候你可是在對著我想要保護的人開槍呢,緒方小姐?!?/p>
碧色的眼瞳中浮現(xiàn)出清晰的驚訝,緒方透顯然對此感到十分意外,她抿緊了唇,微蹙著眉回憶了一會,“我曾經(jīng)做過這種事嗎?真是……”
她稍微有些為難,輕聲嘆息,抬起頭望向草薙道:“真是非常抱歉,雖然記不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想來一定給先生造成了很多麻煩吧?對不起!”
說著又是深深的一鞠躬。
草薙出云斜退了一步,避開她的全禮,吸了口煙緩慢地吐出煙霧,“你找我到底想說什么?”
緒方微微搖頭,勉強地笑了一下,“其實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先生覺得很眼熟而已。大概我真的認(rèn)錯人了吧。”她顯然處于一種茫然而不知所措的狀態(tài),低下了頭,“打擾了,我……我再自己一個人好好想一想吧?!?/p>
她剛轉(zhuǎn)過身就看到迎面而來的一隊人,看起來像是什么游蕩在街頭的小團體。
所有的聲音色彩在這一刻消減殆盡,眼中的世界一瞬間光華退卻,碧色的瞳孔中只剩下那抹桀驁不馴的赤色。
【目標(biāo)對象確認(rèn)?!?/p>
緒方凝望著領(lǐng)隊的赤發(fā)男人,一時間忘記了邁開離去的步伐。
清脆的外殼破碎聲,心底似乎有微妙的情愫破繭而出。
不知為什么,“找到了”這個念頭瘋狂的閃現(xiàn)在腦海中——就好像他是她等待了許久的意義,是她不懈追尋的目標(biāo),漂亮得令她移不開眼睛。
“出云,我們來啦~”戴著頭巾的滑板少年朝草薙用力揮手,元氣十足,但在看見緒方透的那一瞬間,少年驟然暴走,“偷襲尊哥的那個家伙!你怎么還敢出現(xiàn)在吠舞羅的地盤上!”說著,就要沖過去和她拼命。
被驚醒的緒方下意識地想要退后,但身后站著的草薙卻在此刻單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青年的右手用力地握住了她單薄的肩頭,這回就算她有心離開也是做不到了。
被赤發(fā)青年單手?jǐn)r住的滑板少年掙扎了一會,氣咻咻地抱著他的滑板轉(zhuǎn)到了隊伍最后。一行人離她越走越近,緒方甚至已經(jīng)能清楚地看見赤發(fā)男人低垂的眼瞼半掩住的琥珀色眼眸。
她怔怔地望著他,不自覺地喃喃著“Mikoto?”這種聲音既像是呼喚又像是問語,或許還帶著種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祈盼。
“果然是認(rèn)識尊的么?真是有趣,現(xiàn)在的襲擊者流行自投羅網(wǎng)?”草薙出云對周防一行人揮了揮手,笑著招呼道:“逮住了一只調(diào)皮的小動物?!?/p>
他彈了彈煙灰,拖長了尾音,“晚上回去煮煮吃掉怎么樣?尊?”
已經(jīng)走到緒方面前的赤之王遲鈍地應(yīng)了一聲,眸光略過狼狽的少女,她眼中的迷惑真實而直白,周防停下腳步,重新打量了她一遍。
“這種表情……”
他低沉悠揚的聲音醇厚得猶如貯窖百年的馥郁紅葡萄酒,略帶些沙啞,卻不顯得粗礪反而平添了幾分磁性,近似于低音提琴奏鳴的音波在空氣中微微振顫。
“真不像你啊,裁決之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