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的確很好奇。
緒方踏上樓梯,拿著便簽本走向二樓。
不知道赤之王的住所會是什么樣子?
總覺得……正統(tǒng)的和風(fēng)家裝完全不適合。
印著花紋的淺色窗簾、純色的榻榻米、光線柔和的花枝吊燈……這些元素似乎都與周防不太兼容。
他的話,大概會喜歡更干凈簡單的布置吧?
緒方這樣想著,沿著走道走向尊的臥室。他沒有關(guān)門,因而她很輕松地就可以看清里面的情況。
雖然早有心理準(zhǔn)備,但在真正見到尊的臥室時,緒方還是半天沒有緩過神。
和先前所想的“簡單”不同,這樣的房間,已經(jīng)可以被稱為“簡陋”了吧?
沒有任何裝飾的墻壁和地面,不知道從哪里撿回來的舊沙發(fā),還有角落里的小冰箱,上面丟著兩個啤酒空罐,一個立著,一個倒下。
沙發(fā)前的地面上放著一個玻璃煙灰缸,幾個煙頭被胡亂地丟棄在里面。
赤發(fā)青年神情憊懶,他闔著眼坐在窗臺上,單腿曲起踩在窗欞上,另一條修長的腿則落在窗臺下,虛點著地板。
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輪廓勾勒成朦朧的金色,赤色的發(fā)絲在光芒的照射下,呈現(xiàn)出火焰燃燒般的色澤。輕蹙的眉心、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硬朗的五官線條在這種溫暖中變得柔和了幾分。
這種柔和中帶著忍耐和妥協(xié),雖然是沐浴在陽光下,他卻依舊無法舒展眉頭。從窗外斜射入的陽光,將他的影子投在地面,固執(zhí)而深沉,沉默中隱含著太多無法說出口的心情。
緒方怔怔地看著他,手指微微收緊了幾分,將掌心內(nèi)的便簽本揉出細(xì)小的蜷曲。
她從王權(quán)者疲憊卻無法放松的姿態(tài)里感覺到了脆弱。
“你還要站到什么時候?!?/p>
沙啞低沉的男聲將緒方從沉思中拉回到現(xiàn)實。
她抬起頭,早已察覺的周防側(cè)過臉看著她,眼神沉寂而深邃,如琥珀般積淀了太多時光的眼瞳中,映出她纖細(xì)嬌小的身影。
今天的緒方穿著金黃色帶帽衛(wèi)衣,帽子上有兩只貓耳朵,現(xiàn)在正安靜地垂在她的背后。她單手扶著門框,另一只手里捏著白色的便簽本,正看著他發(fā)呆。
碧色的眼睛柔和地注視著他,仿佛想要告訴他什么,卻最終沒有開口,只是通過這樣的凝望來傳達(dá)。
黑色的長發(fā)鋪散在肩頭,周防看見還有幾縷被壓在了衣領(lǐng)之內(nèi),莫明地有種幫她將發(fā)絲撩出理順的沖動。
他回想起在游樂園俯身與她說話時,自己隨手將她側(cè)頰的發(fā)絲撩到了耳后,手指似乎還記得那種柔順光滑的觸感,綢緞一般細(xì)膩而微涼,讓人忍不住留戀。
“可以進來嗎?”在門口躊躇了片刻,緒方開口問到,見到對方點了下頭,這才走進了屋內(nèi)。
她走到窗前,周防一直沉默地看著她,等她站定才低聲道:“我不喊你的話,你就打算一直站在那里?”
緒方一愣,顯然沒想到他會主動挑起話題,下意識地?fù)崦艘幌伦约捍乖谛厍暗拈L發(fā),指尖輕輕繞著發(fā)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回答道:“看到你閉著眼,所以沒有出聲,在擔(dān)心會不會打擾到你?!?/p>
她的視線落到周防貼著創(chuàng)口貼的嘴角,對方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不自然地將臉轉(zhuǎn)向窗外,兩人陷入短暫的尷尬無聲之中。
黑發(fā)少女輕咳了一聲,“尊有特別喜歡吃的食物嗎?明天的話,會由我來給大家準(zhǔn)備午餐。尊想吃什么都可以?!?/p>
周防望著窗外,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隨便?!?/p>
“辣的?甜的?芥末喜歡嗎?”她附和著他的話。
周防依舊一副不上心的樣子。
“好吧,既然尊說隨便,那就做一個榴蓮慕斯蛋糕好了?!?/p>
溢滿笑意的溫和眼瞳中流轉(zhuǎn)著水潤的光澤,她用水筆的末端戳了戳尊的膝蓋,看著他轉(zhuǎn)過頭來,略帶郁悶地瞪她。
緒方好整以暇地回望著他。
尊從口袋里摸索出煙盒,抽出一支點上,深吸了一口煙以緩解自己體內(nèi)逐漸興奮起來的火焰。
緒方的異能屬于極具攻擊性的極限改造類,外溢的能量不自覺地侵犯著他的領(lǐng)域,這種能量間的細(xì)小碰擦令他無端地感到煩躁,雖然知道她沒有惡意,但在火焰的鼓噪下,他很難做到平和地回應(yīng)她的問題。
“和草薙一樣?!彼穆曇羯硢《统粒m然神色暴躁,卻因為冷著眉眼忍耐的表情而顯得格外誘人。
他閉了閉眼,重新睜開,眸光兇狠而銳利,金紅色的流光在眼瞳深處醞釀。
“能量又開始躁動了?”緒方敏感地察覺到他的變化,他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身體周圍的空氣熱度明顯在上升。
她走到房間角落的小冰箱那里,拿出兩聽冰鎮(zhèn)啤酒,再回到窗邊遞給他。
周防奪過冰啤酒的動作有些粗暴,他扯開拉環(huán)仰頭灌下,喉結(jié)隨著吞咽冰啤酒的節(jié)奏而滾動。
冰冷的液體沿著食道滑入胃中,身體的燥熱卻不減反增,男人隨手捏癟了空罐,煩躁地丟到地面。緒方將另一聽遞給他,王權(quán)者不耐煩地用食指扯開拉環(huán),再次狠狠地灌了幾口。
她又去拿了一罐冰鎮(zhèn)啤酒,還沒走回去,就聽見周防用低沉沙啞的嗓音在對她說:“別過來?!?/p>
少女回頭看他,他正緊盯著她,那雙流動著金紅色澤的眼眸亮得嚇人。
“出去?!彼恼Z氣中含著警告的意味,“讓我一個人待著?!?/p>
緒方安靜地看了他一會,森林綠的眼瞳里蘊蓄著柔和的水光。她溫柔而輕緩地微笑起來,不顧他兇狠的表情走了過去,抬手將冰冷的易拉罐貼上他的額頭。
周防惱火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聲音燥熱而壓抑著怒火,“緒方透!”
“在呢?!彼D(zhuǎn)動了一下手里的冰鎮(zhèn)啤酒罐,讓冰冷的一面貼近他的皮膚,“你知道嗎?周防?!?/p>
緒方看向他的眼睛,淺淺地笑著,神情溫和而縱容,沒有驚慌或是恐懼,只有一種平靜而溫暖的包容。
“在用兇狠的話語將別人從你身邊趕走的同時,眼神卻在拼命說著好痛苦、請留下來——接收到了這種懇求的我,怎么能夠留下你一個人,獨自面對這種讓人絕望的情況呢?”
她的聲音里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很害怕吧?如果哪一天克制不住,崩潰的力量會將一切燒為灰燼,在乎的人、想要守護的對象,統(tǒng)統(tǒng)都會消失不見。自己的存在也變得毫無意義,很害怕見到這樣一天吧?周防?!?/p>
他不自覺加重了捏在她手腕上的力度。
緒方單手握著易拉罐,另一只手則輕覆到他的手背上,“不會的,永遠(yuǎn)不會有那一天的。因為尊的內(nèi)心,從來就不想傷害誰?!?/p>
她望著他的眼睛,雖然是柔和的微笑,眼神卻格外認(rèn)真。
“有著這樣溫柔想法的尊,怎么可能做出傷害到大家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