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面玻璃印出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安娜咬著唇,神情認真,小小的眉頭微微蹙起。她捏著赤色的彈珠,眨了眨眼,色彩在通過特殊的材質后被她識別,她透過玻璃珠,專注地凝視著緒方寫滿驚訝的碧色眼睛。
緒方透不安地理了理耳邊的發絲,她稍微有點緊張,像是等待著審判的囚徒。安娜即將說出口的話語,很大程度上會決定之后她在Homra的境遇,如果安娜非常堅決地排斥她,那么即使尊有心讓大家接受她恐怕也很難做到。
黑發少女無奈的苦笑中帶上幾絲焦慮,她是真心想得到他們的認可的,但不知到底是哪里做錯了,也許……緒方繞了繞發梢,松開發束垂下手,她輕輕嘆息了一聲,繼而溫和微笑著望向安娜。
也許她真的不適合這里吧?
周防望著她,那雙蒼翠的眼眸中平靜得一如無風時的湖面,唯有淺淡的遺憾在水層下微漾。他低頭看了看身邊的安娜,捏著玻璃珠的少女像是陷入了某種兩難的境地,她咬了咬唇又松開,反復地打量了緒方很多次,最終放下彈珠,疑惑又憂慮地低聲喃喃道:“看不到了?!?/p>
“看不到那種情緒了……”安娜默默地攥緊了手里的珠子,她用力搖了搖頭,焦急地仰望著尊強調道:“但是我不會看錯的!之前一定有的!”
面容精致的漂亮小姑娘不等他回答,立刻將臉轉向緒方,她酒紅色眼眸中的擔憂尚未退散,但在看見緒方的那一刻,情緒卻徹底轉化為警惕。
櫛名安娜默默地看著她,捏緊了手里的紅色玻璃珠,聲音稚嫩,語氣卻十分肯定,“緒方的心很臟?!?/p>
緒方怔了一下,“安娜……”
“你會害死他?!卑装l少女低下頭,一字一頓地輕聲說道:“你會害死尊!”
緒方僵硬地站在原地,她感到所有人在這一刻同時看向她,那些目光里帶著疑惑、戒備和審視,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好。她不知所措地看向左側的草薙,又看向右邊的八田,她倒退了兩步,孤零零地站在離開人群的地方。
原來被質疑是這種感覺嗎?她問自己。
渴望融入大家,最后卻被排斥,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嗎?
喉中的酸澀模糊了企圖辯解的話語,哭泣的沖動一瞬間蔓上眼眶,但是不可以……怎么可以在這種時候哭出來呢?緒方垂下眼簾,拼命地忍住眼淚,絕對不希望大家誤會,不想讓他們以為自己是在用淚水博取同情。
一直以來拼命表現出好感,努力尋求認可,得到的是這樣的結果啊……
“是嗎?”緒方聽見自己故作鎮定的聲音,她甚至聽見自己輕輕的、掩飾尷尬的笑聲,“既然如此,那我……”
那我……該怎樣?
音節就在嘴邊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那我離開就好了、那我再也不和尊見面就好了,這樣的句子無論怎樣也不想說出口。
明明……明明很喜歡大家……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周防看見黑發少女側著臉,目光落在斜側方的地板上,明亮的午后陽光從他背后的窗戶照到她的臉頰上,透明的金色,像是為她打上了一層柔光。她本就柔和的五官輪廓在這種溫暖的光彩中顯出幾分不真實的朦朧,那種帶笑的表情溫柔卻脆弱,像是一觸即碎的光芒。
她勉強地維持著平靜而溫和的嗓音,低聲說著“既然如此”,她停頓了一下,纖長的羽睫微微翕動,聲音有些發澀地繼續道:“那我還是不要給大家添麻煩了?!?/p>
他看見她抬起頭,朝著大家溫柔地笑了笑,接著望向他,眼眸中有朦朧的繾綣暈染在那濕潤的翠色里。她彎腰鞠躬,行了非常標準的致謝禮,“謝謝大家?!彼犚娝郎剀浀穆曇?,氣息有些不穩,音色卻依舊甜美,“承蒙大家這十一天的關照,我……我很高興,很高興認識你們?!?/p>
“我會盡快收拾好東西離開,請代我向沒有到場的其他成員道別。雖然沒能實際地幫到什么忙,但其實心里一直默默希望著可以為Homra做點什么,總之……真的、真得很高興遇見你們,和大家相處的這段日子是我記憶里最開心的時光……”
緒方覺得再說下去她恐怕就要控制不住情緒了,她停頓了幾秒將快要忍不住的發顫的泣音壓回去,直起身,竭力鎮定地微笑道:“那就到這里為止吧,我想我需要先上樓一趟,抱歉?!?/p>
她飛快地轉過身,一邊往樓梯快步走去,一邊將耳邊的散發撩起夾到耳后。淚水緩慢地模糊了視線,她盡量不發出聲音地沿著樓梯往上走,微微揚起臉,平靜地眨了眨眼睛,溫熱的液體在眼眶中積蓄,卻遲遲不敢落下。
樓下的橙發少年被這一出又一出的意外事件折騰得有點犯暈,他揉了揉腦袋,看著安娜問道:“到底怎么回事?安娜醬說清楚??!”他又看向尊,“尊哥你怎么一點都不意外?那個家伙要搬走了耶!”
草薙從背后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挑眉道:“看不出來,小八田還挺關心透醬,嗯哼?”
八田的臉瞬間變得通紅,耳朵像蒸汽火車一樣嗚嗚地冒著白氣,他握緊拳揮舞著爭辯道:“誰、誰關心她了!草薙哥少、少亂說喔!我只是覺得她……覺得她做飯還不錯!草薙哥上次不也說有人負責料理很好嘛……哼!”
草薙出云攤開手作出一副無奈狀,剛想開口就聽見安娜的一聲驚呼“尊!”,他聞聲望向赤發青年,對方將安娜推向他,琥珀色的眼睛掃過他的臉,危險的情緒隱藏在那目光中。
“幫忙解釋一下?!敝芊缹⑹植寤匾露道?,轉身往樓梯走去,“她沒地方可以去?!?/p>
那個笨拙又溫和的家伙只要離開這里,就一定會被S4帶到異能者管理中心的研究室。那種冰冷陰沉壓抑得猶如夢魘的白色空間,他偶爾陪緒方去一次都會被逼出煩躁的情緒,更不用提長期居住了。要讓緒方住到那種地方,周防光是想想都覺得壓抑。
他踏上二樓的地板,放眼望去唯有緒方的房間打開著門,搬動物品發出的雜音傳入他耳中,間或夾雜著細微的、輕不可聞的抽泣聲。
周防的眉宇間流露出幾分糾結,他抓了抓自己赤色的短發,遲疑著走到那扇門邊。他從門外望進去,緒方正側坐在床邊,防塵袋里已經放進了小半疊好的衣物,她原本低著頭,聽見動靜后抬頭看過來。
他與她對視了幾秒,緒方就那樣怔怔地看著他,泛紅的眼角染著晶瑩的淚光,濕潤的水色在眼中浮漾,她似乎想說點什么,張開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她眼中的水澤越積越多,他看著她低下頭去,近乎狼狽地用力擦著眼睛,那種隱忍又可憐的樣子簡直觸動了他內心最柔軟的角落。
“怎么?”周防走近她,抓住她的手,緒方微弱的抗拒被他直接暴力制止,他強行抬起她的下巴,盯著她濕潤的碧色眼睛,低沉道:“你不是很厲害么?第一次復檢都沒哭得這么慘啊?!?/p>
緒方不想接話,她望著他,沒什么特別的表情,也沒什么回應。周防像是有了嘆氣的沖動,低聲問道:“真的想搬出去?”
在聽到他問話的那一刻,少女眼中的溫潤碧色再一次被水光充盈,她抿了抿唇,很克制地吸著氣,她不敢說話,害怕一出聲眼淚就會落下來。
周防將她的表現看在眼里,她對Homra的留戀讓他心情變得不錯。王權者勾起嘴角,用指腹溫柔地拭去她眼角滾落的淚,安撫道:“既然不想,那就留下來?!?/p>
緒方抓住他的手,手指觸摸到他指尖的濕意。她微微搖頭,垂下眼簾不去看他,盡可能平靜地陳述道:“安娜她……沒有理由說謊的?!彼蛔杂X地握緊了他的手指,“如果像她說的那樣……”
她低著頭坐在床邊,站在她面前的周防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卻清楚地看見有淚滴落到她膝上的裙面上,圓形的水漬將布料的顏色濡染成深色。她竭力不讓自己發出抽泣的聲音,但越是這樣,越是將她發顫的呼吸反襯得明顯。
周防俯視了她一會,不知道為什么反而笑意加深。他抓住她無力的手指將她拽起身,見她茫然地噙著淚看他,這才略帶挑釁地問道:“你想和我動手?”
緒方像是被他的問題弄懵了,她呆了幾秒才遲鈍地回答道:“……不想?!?/p>
“想也沒用,就憑你?!背嘀踵托α艘宦?,單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接著將她攬到懷里,安撫地拍拍她的背,“別整天想莫名其妙的東西,去和安娜說清楚就行了?!?/p>
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在她耳畔,緒方反應了一會,后知后覺地感受到周防攬住了她的肩。他身上的熱量透過單薄的T恤傳到她的臉頰上,淡淡的煙草味縈繞在鼻尖,他說話聲胸膛微微起伏,她可以清楚地聽見他的心跳聲。
周防整理著她柔順的長發,心不在焉地低沉笑道:“既然決定收留你,那就要負責到底才行?!?/p>
緒方聽出他的話語聲中暗含著的調侃意味,她過了幾秒才想起來,這是她之前說過的、關于收留小狗時的言論。原本的傷感情緒被他的這句話一下子沖淡,她瞬間覺得自己就像個傻瓜一樣,陷入悲痛的樣子在別人眼中成了鬧別扭的小動物。
“周防尊!”緒方稍微有點氣憤,但又窘迫得不行,惱怒的聲音里還殘余著些微的哭腔,這使得她的聲音聽起來不僅沒有威懾力,反而還比往常嬌氣了幾分。
被點名的赤之王勾著嘴角,懶洋洋地應了一聲,他撩起她光滑柔順的發絲在手指上繞了幾圈,突然有些不舍得放開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快被尊哥甜死_(:3/|_)_
作者君HP已清零
修羅期就指著寫寫小甜文緩解壓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