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陽光明媚,云淡風輕的午后。
任長風和李嘉龍對坐在涼亭之中的石桌旁。
石桌上放著一個做工精巧的紫砂壺,,兩個熱氣氤氳的紫砂杯,還有幾碟糕點。
李嘉龍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茶,而后看向任長風:“那晚事情經(jīng)過就是這樣的?!?/p>
李嘉龍說的那晚,指的是林溪上他的山莊“救人”的那晚。
任長風笑著感嘆道:“如此說來,林溪那丫頭果然很有膽識,阿昱眼光不錯嘛?!?/p>
“哈哈哈”李嘉龍朗聲笑道:“阿昱的眼光何時差過?!?/p>
任長風點頭:“說的也是。”
李嘉龍方正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今后若有林溪做阿昱的左膀右臂,阿昱應該能輕松不少?!?/p>
任長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是啊,不過要是再出現(xiàn)那晚的狀況,只怕阿昱就要失去左膀右臂了?!?/p>
李嘉龍眼中透出了懊悔和自責:“唉,其實我那幫手下在林溪面前配帶槍支并不是阿昱的主意,是月兒提議可拿槍試探一下林溪的膽識。我也是老糊涂了,竟就同意了。幸虧林溪功夫了得,不然那晚”
李嘉龍懊喪的搖搖頭,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接著又拿起紫砂壺往杯子里斟滿,再次舉杯一口飲干了微微透著絲苦澀的茶水。然后將茶杯放到了石桌上。
任長風勸道:“行了,你也別往心里去,凡事皆有利弊,若不是通過那晚的事情,我們也無從了解到林溪那丫頭的過人之處。”
說完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接著向亭外眺望,但見四周假山疊嶂,花草繁茂,一片優(yōu)然美景。
忍不住贊嘆道;“阿龍,你這花園風景真是不錯啊?!?/p>
李嘉龍得意的道;“那可不,當年我這院子可是請袁老先生親自設計的?!?/p>
“可惜袁老得了老年癡呆,不然他日定要請袁老為我設計一座墓穴?!?/p>
“大哥,對了,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崩罴锡埻蝗挥行┩回5膩砹诉@么一句。
任長風正欲將茶杯送至唇邊,聞聽此言,端著茶杯,有些訝然的看向了李嘉龍:“什么好消息?”
李嘉龍?zhí)魍h處假山的一角,口氣隨意的道:“我得了血癌,醫(yī)生說我頂多能活個一年半載了,到時候我便可龍飛九天,遨游天空去了?!?/p>
哐啷
任長風手中的茶杯掉落到地板上,摔成了碎片,褐色的茶水在青石板上蔓延開來。
任長風眼神直愣愣的看著陽光下一處劍刃般的假山,好半晌,聲音才有些低啞的道:“阿龍,你是開玩笑的吧?”
李嘉龍搖頭苦笑:“大哥,我怎么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呢?”
說完收回視線,看向任長風,見對面之人眼眶濕潤,李嘉龍笑著打趣道:“大哥,不至于吧,竟然為摔碎一個茶杯哭了?”
任長風瞥了眼青石板上的碎瓷片,愁眉不展的嘟囔道:“這茶杯可是老古董了,我害怕我賠不起啊?!?/p>
李嘉龍大度的揮揮手:“算了,反正也有年頭了,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任長風皺眉道:“這茶杯本來是一對的,如今一個碎了,另一個只能形單影只了,唉可憐可嘆啊?!?/p>
李嘉龍怎會不明白,大哥是拿這對茶杯借喻他兩。
也是,常言道品茶如品人生,他和大哥可不正像這對茶杯嘛。一起品了一輩子的茶,到頭來不過是生死分離。
李嘉龍覺得喉頭有些梗塞,他用力的咳了咳后,大聲的說:“嗨,這算屁事,這不還有紫砂壺陪著呢嘛?!?/p>
任長風緩緩的點了下頭:“說的也有道理。對了月兒知不知道你這個老家伙即將龍飛九天,遨游太空的事?”
李嘉龍嘆了口氣;“我原本打算等月兒結婚后,再告訴她的??赡峭硭H眼見我吐血。我知道瞞不住了,便告訴她了。其實早點知道也好。”
說到這兒,李嘉龍一臉鄭重的看向任長風;“大哥,今后我不在了,月兒就拜托你來照顧了?!?/p>
任長風不悅的哼道:“這還用你說,你可別忘了我是月兒的爸爸。”
李嘉龍幽幽的嘆道:“記得,怎么能不記得?!?/p>
任長風看著李嘉龍問:“阿龍,今后這偌大的山莊你打算怎么辦?”
“我打算讓阿昱來管理?!?/p>
任長風皺眉道:“阿昱能管得過來嗎?”
李嘉龍:“我原本想著等我歸西后交由阿彪來管理的,可阿彪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意氣用事了。山莊這么多人的命運交到阿彪的手里我實在放心不下。
但能讓眾人信服的除了阿彪,也就只有阿昱了?!?/p>
“那你打算今后讓手下的弟兄們走什么路?”
“等我死后,阿昱自會引領弟兄們走向白道的。到時候大哥你多幫襯著點?!?/p>
“這是自然?!?/p>
“唉其實比起月兒我更放心不下的是阿昱。”
任長風不以為意的道;“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阿昱能鎮(zhèn)得住秦家那些牛鬼蛇神,還有什么是他解決不了的呢?”
“說的也是,唉不過,我只怕是看不到阿昱娶妻生子了?!?/p>
任長風沉吟片刻后道:“林溪那丫頭都十九了,也該到結婚生子的年紀了。
我看不如今年就讓阿昱娶了那丫頭吧,來年咱老哥兩就可以當阿公了。”
李嘉龍搖搖頭,有些愁楚的道:“只怕是難啊,林溪知道阿昱考驗她的事情后,大為不悅?!?/p>
“林溪那丫頭不是個小心眼的。這點小事,解釋清楚不就沒事了。
何況阿昱那小子才貌出眾,哪有女孩子不喜歡的道理?!?/p>
“這倒也是”李嘉龍笑著道:“想當初阿昱在山莊的時候,全山莊的女人,不管年老年幼的都整日追著阿昱滿山莊跑。就連我夫人都被阿昱迷得神魂顛倒的。
最近這幾年阿昱自己給自己整了個活閻王的名號,終于讓那些個蠢蠢欲動的女人們都望而卻步了?!?/p>
任長風啞然失笑地搖了搖頭。
之后,兩人陷入了沉默中。
突然刮起一陣秋風,草木隨風搖擺。
幾片泛黃的樹葉離開高高的枝頭,在空中無力的旋舞了許久后,終于落在了樹下。
“人死大抵就跟落葉歸根差不多吧。”李嘉龍突然幽幽的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