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里頭斗得白熱化,三房哪能真做到片葉不沾身,自然也不只有李福家的這一個吃里扒外的。p>
張瑾一想到這,臉上就作出為難之色,看了秋梧一眼。p>
秋梧本就是幾個秋字丫鬟里最大的,今年十二,又在市井里長大的,走街串巷,最會察言觀色。如今又在玉樹手里調*教了小半年,哪有不會體察上意的。p>
她當即掛了笑,條理清晰的反問李福家的:“李媽媽也真是的,這種事哪能跟咱們姑娘說,咱們姑娘才幾歲,你說了,姑娘哪好去勸太太這事?可不勸,又能自個兒將人放出來不成?你不過是白說一回,讓咱們姑娘也跟著糟心罷了?!眕>
“是是,太太身懷六甲,是不能拿這些糟心事煩她?!崩罡<业倪B連道,聽到后一句,她眼一轉。見張瑾身邊沒有大丫鬟,除了秋梧稍大方年長些,全是些小丫頭,她便走近一步,俯身在秋梧耳邊嘀嘀咕咕幾句。p>
秋梧聽完,笑瞇瞇的說:“李媽媽有心了,我跟姑娘好好說?!眕>
李福家的這才笑容滿面的去了,秋梧眉毛一彎,轉身要跟張瑾說。p>
張瑾不聽,只是一擺手,道:“去跟老爺說?!眕>
既然她讓張生燕知道了,不消過靳氏的耳,李福家的這房便被攆了出去。沒多久,連正屋里兩個侯府里老管事家人犯了錯,也打發去了莊子上。p>
在丈夫和女兒的合力下,靳氏并沒有察覺內院有不尋常的動靜,養胎過程十分順利。p>
接著一晃就到了五月,眼看懷胎九月的靳氏日漸臃腫,即將臨盆,這時候,侯府里送的產婆與乳娘已到了徽州。p>
雖然張生燕早已備好產婆與乳娘,但是來自長輩的好意總不能拒之門外,何況帶著人來的是管家娘子涂伯禮家的。p>
那日張瑾正睡午覺,迷迷糊糊聽到正屋那頭一陣喧嚷,招手就把秋雁叫了來,她年紀最小,身量也小,一向又小孩心性多好奇,平日里聽閑話傳閑話最是一把好手。p>
“……說是侯府里來人了,好齊整一媽媽,那頭面衣裳,乍一看還以為是侯府里來了個夫人哩!”秋雁說得手舞足蹈,被秋桂制止了一眼,低聲道:“玉樹姐姐剛走,你又沒規矩了,媽媽就是媽媽,哪里成得了夫人?!眕>
秋雁吐吐舌頭,張瑾挑了挑眉,將清喉的茶水吐了,卻不計較這個,只跟秋梧說:“你帶兩個粗使婆子去園子里,好生盯著那素橘?!比缓蟾艘戮屯堇锶チ?。p>
來的雖然不是二夫人,卻是二夫人的陪房丫鬟,后配了侯府大管家之一涂伯禮做娘子,人皆稱一聲涂大娘。p>
她大約四五十歲,圓臉雙下頜,兩條竹葉眉,眼兒細長開得遠,是副精明外露的管家娘子模樣。p>
因她是侯府里有頭臉的,又是長輩身邊的人,所以靳氏請她坐在錦兀子上,與她茶喝。p>
兩人正說話間,張瑾到了。p>
她先向玉樹打聽了來人是誰,又緩著腳步在外頭聽了一耳朵,感覺這涂大娘親熱又客氣,心里一動,這就進了去。p>
“娘親,是不是二夫人來了?”她張口就來,眼看沒有二夫人,又裝模作樣的在里頭四周打量,惹得靳氏皺眉疑道:“荷姑是哪兒聽來的,二夫人上了年紀,哪里能到這兒來?”p>
“欸……還以為二夫人看我來了呢?!睆堣久紘@氣,靳氏不知女兒怎么有這出,但她一向不以多心揣度人,因而正色說:“只沒看到二夫人,卻沒看到旁人?這是涂大娘,長輩跟前多年的人了,你也當作看不見?”p>
“涂大娘好,我正覺涂大娘面善,原是在二夫人跟前見過的?!睆堣Τ鲂±鏈u。p>
涂大娘笑道:“咱們五姑娘都這么大了,這副模樣當真好看,盡得三爺三奶奶的好眉目。一晃三四年了,那時姑娘才多大,竟然還記得這樣清楚?!眕>
張瑾呵呵的笑,又問:“二夫人好不好,可還記得荷姑?涂大娘是來接荷姑去侯府里看二夫人的么?娘親常說,二夫人待我好,我要好好盡孝,而且,我也想二夫人了?!眕>
涂大娘笑得合不攏嘴,起身端來一盒吃食,道:“姑娘記掛二夫人,二夫人也惦著姑娘,這盒都是姑娘在侯府里愛吃的,且看看合不合口味?!眕>
“二夫人送的哪有不好的!”張瑾道了謝,芝蘭幫她接了,送出給外頭的秋桂。p>
里頭靳氏則開口向涂大娘道:“讓二夫人操心了,遠在千里外放,不能在跟前盡孝,他日三爺回京述職,我定要去給二夫人請罪的?!眕>
因眾人皆知靳氏是個端正人,涂大娘自然也曉得這話真心實意,她也真心實意的夸道:“三奶奶知書達理,難怪二夫人常說,下頭的太太奶奶們,誰也不及三奶奶萬一。不過二夫人說了,她身子骨好的很,不消惦念,直管陪著三爺赴任,為侯府開枝散葉也是一樁重任?!眕>
靳氏覺得把自己置在太太上頭,不大妥,雖然曹氏已亡故,如今只有二房太太小韓氏,但也沒接話。p>
涂大娘卻自己接著往下說,傾身過去了一分,道:“府里雖有五個姑娘,到底子嗣不豐,要是三奶奶這胎誕下麟兒,不說二夫人,在老太爺那兒,這孝心也盡得足足的了?!眕>
靳氏點點頭,輕輕摩挲了一下隆起的腹部,道:“長者賜不可辭,這產婆與乳娘本是二夫人的好意,但三爺那兒又……”p>
涂大娘笑容不減的道:“三奶奶何消顧慮這些,您也說了,這是二夫人的好意,原是怕徽州不比京里,擔心三奶奶獨木難依,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又有府里的規矩,所以才愈發上心的將人送了來。既然咱們三爺三奶奶行事穩重又周全,早有了合適人,那當然是隨三爺三奶奶中意的來。二夫人誠以待人,一向只愿著人好,不然三奶奶勉強用了,倒糟蹋了二夫人的心意,好心辦壞事了?!眕>
竟這樣好說話。p>
張瑾聽得暗暗咋舌,她對這二夫人的記憶不多,得知的都是后頭從靳氏,還有一班從侯府里出來的丫鬟婆子嘴里探聽的。p>
雖人人都說二夫人吃齋念佛,多有布施,很有善名,但畢竟這個二夫人也是掌管侯府中饋數十年的人,所以她怎么也不會覺得二夫人是個毫無成算的人物。p>
不過涂大娘既然這樣將二夫人捧起來了,張瑾正好將計就計。p>
她從凳子上一蹦跳下,氣呼呼道:“我就說二夫人最是心好的人,哪能是人說的連下人都調*教不好,還說上梁不正下梁歪,真真胡說!”p>
說著,她拽住涂大娘的袖子,憤慨的道:“大娘可知道之前那個侯府里送來的丫鬟,叫什么素橘的,竟手腳不干凈。娘親不敢處置二夫人身邊的人,因不處置,就給了人話柄,壞了二夫人的名聲。涂大娘這次來了,可千萬將她賣了,不然那起子人還要編派說二夫人縱容包庇了!那才是好心辦壞事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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