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大比的日子一天近似一天,整個玄天宗沉浸在一片緊張氛圍里,就連一向懶散的洞神峰弟子,也都難得地勤加修煉起來。
聶猛反倒有些無所事事。
不是他不肯下苦功,而是合氣圓融這個階段,只能順其自然,急也沒用。
一連許多天,他都沒有見到許靈萱。
難道這個丫頭也收了性子,躲起來下苦功去了?以前身邊經常有她吵吵鬧鬧,聶猛覺得不勝其煩,此刻無聊,倒是有些期待她的出現了。
正想著,房門被人猛地推開,一個嬌小的身影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正是許靈萱。
“小師姐?!甭櫭陀行└吲d,急忙招呼道。
許靈萱含糊地應了一聲,顯得無精打采。
聶猛這才發現,她的情況不大對頭。一身鵝黃色的衣裙沾滿泥土,好幾處掛了口子,臉上和手上都有擦傷的痕跡,頭發也有些散亂,還沾著幾片樹葉子。
“給你這個?!痹S靈萱從袖子里取出一件小物事塞給聶猛,然后一把推開他,徑直走到床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皠e打擾我,我要好好睡一覺……”
聶猛皺起了眉頭。
煉氣期的修道者,一次調息,可以不眠不休長達旬月,除非遇到特殊情況導致體內真氣損耗過度,才會需要睡眠來補充基礎的體力。真元過耗對修為有一定的損害,大凡修道者,都會極力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這小丫頭到底干什么去了?
聶猛低頭看手上的東西,見是一只玉蟾,通體透明,皮下一道道白線縱橫交錯,仿佛經脈一般,其中隱隱有玉液流動,一絲若有若無的白色霧氣,從玉蟾口中緩慢地向外噴吐著。
“這是玄津玉蟾,放在屋里,對你的修煉有好處……”說完這句,許靈萱就閉上眼睛,沉沉地昏睡過去。
看來她為了取得這只玉蟾,吃了不少苦頭。
聶猛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溫柔笑意,把玉蟾放在枕邊。他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用,只希望許靈萱能夠盡快恢復過來。
可是,出乎聶猛的預料,許靈萱一覺睡去之后,竟一直沒有醒來。
一連幾天,她都在沉睡中度過,聶猛叫了幾次,她都毫無反應,除此之外,身體并無任何異常,只是沉睡不醒。
聶猛不知道這種情況是否正常,心中擔憂與日俱增。
他決定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須把這件事告訴歐陽天,他是洞神峰弟子中修為最高的人,一定知道許靈萱身上發生了什么。
“她這是中了玄津玉蟾體表的陰毒,沒什么大礙,但可能要睡上兩三個月?!睔W陽天看到許靈萱的情形,一語道出其中原委?!靶蛴耋肝仗斓仂`氣,將雜質由體表排出,形成一層有毒的粘液,若是清理時不小心沾上,就會陷入昏睡?!?/p>
“有辦法解嗎?”聶猛問。
“有?!睔W陽天點了點頭,“玄津玉蟾出自后山碧波潭,生于黑石之上,白日被潭水淹沒,夜間則露出水面,吸納天地精華。若能取得黑石一塊,研磨成粉,用碧波潭水沖服,則陰毒自解?!?/p>
“那我這就去?!甭櫭推鹕淼?。
“咳咳,聶師弟先別急?!睔W陽天的臉色有些為難,“實不相瞞,碧波潭乃是后山禁地之一,若無掌門令牌,誰也不能擅入。許師妹定是拿了師父的令牌,偷偷溜進去的,這種事她可沒少干過?!?/p>
聶猛隔著薄被在許靈萱腰間和袖口摸了摸,搖了搖頭??茨翘煸S靈萱的樣子,似乎是從后山回來后,就直接去找的他,如果真有令牌,一定是帶在身上。煉氣期的修道者并無袖里乾坤的能為,也只會放在身上,可是聶猛卻沒有發現。
“我到她的住處去找一找?!?/p>
歐陽天抬手攔住他,說:“聶師弟,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p>
“大師兄請說?!?/p>
“師妹如今這般并無大礙,何妨就讓她睡上幾天。師父很快就要回來,到時候去碧波潭取了解藥,自然能讓師妹醒轉。玄津玉蟾雖然沒什么危險,可你要是不小心也中了毒,就會耽誤修煉。今年的大比,我們洞神一脈還要靠你呢?!?/p>
聶猛淡淡地說:“大師兄放心,我去去就回?!?/p>
“好吧,隨你?!睔W陽天見聶猛面色不豫,也就不再相勸,只說:“若是找不到令牌,不要勉強,硬闖后山禁地可是本門大忌,會受到極嚴厲的懲罰?!?/p>
“我記住了?!甭櫭蜎_歐陽天略一致意,走出房間。
許靈萱跟父親一起住在大殿后進的宅院里,有一間自己的廂房,聶猛來過幾次。正對房門的墻上,掛著一幅女子畫像,畫中女子姿容淑麗,正是許靈萱仙逝多年的母親。聶猛進到房間,抬眼便看到這幅畫像,沖畫像行了一禮,這才在屋里翻找起來。
許靈萱雖是女孩子,可也是修道中人,屋里陳設頗為簡單,聶猛很快就找過一遍,沒有發現令牌的蹤跡。
“你是誰?在這里干什么?”
背后突然傳來一個女聲。聶猛回頭,看見一個身穿青衣的女子,頭上挽著飛仙髻,容貌生的極美,神態溫婉平靜,柔和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威儀。
“我是——”
“我認得你,你是聶勿猛,許師哥新收的弟子?!?/p>
聶猛心思電轉,迅速明白了眼前女子的身份,躬身行禮道:“弟子聶勿猛,見過師叔?!?/p>
女子點點頭,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第二個問題?!?/p>
聶猛老老實實地回答:“小師姐中了玄津玉蟾的陰毒,我來找師父的令牌,去碧波潭取回解藥?!?/p>
“你不用去找了?!迸邮滞笠环?,只見一枚金色的令牌躺在她的手中?!敖裉煳以诤笊窖膊闀r,發現許師哥的令牌,猜想定是靈萱又偷偷拿令牌到后山玩耍時不慎遺失,因此特地送來。這么說,她已昏睡過去了?”
“是的?!?/p>
“這孩子……”女子有些無奈。
“師叔不要怪她,她是為了取玄津玉蟾助我修行,師叔只管責罰我便了?!?/p>
“你倒是個有擔當的,也不枉靈萱對你一片好心。只不過玄津玉蟾的作用是補充天地靈氣,我們玄天宗洞天福地,靈氣充沛,卻是用不著的。也罷,你就隨我走一遭,到后山取了玄靈石和碧波潭水,替她解毒吧?!?/p>
聶猛大喜,忙說:“多謝師叔?!?/p>
兩人出了廂房,女子駕起一道游龍般的紅練,帶著聶猛往后山飛去。很快就看到群山環抱之中,靜臥著一座深潭,潭水碧綠幽深,猶如一塊墨綠色的上好玉石。
兩人落在潭邊,女子問:“你帶瓶子了么?”
聶猛臉上一紅,說:“沒有?!钡共皇撬麤]有想到這一層,只是來的倉促,不及準備。
女子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四下看了看,隨手從路邊草叢中撿起一片落葉,在潭邊一塊大石上坐下,向著水面俯下身子,一手扯著袖口,一手探進潭中,用那枚落葉去舀水。
于是,聶猛看到了令他難忘的一幕:
幽靜的森林,寧謐的潭水,一位美麗不可方物的仙女盈盈地坐在水邊,伸出白藕般的纖纖玉手輕撩水面。
這幅畫面太美。
一時間,聶猛忘記了周遭的一切,眼中只剩下這幅畫面,仿佛置身仙境。
“別發呆了?!辈恢^了多久,女子的聲音把聶猛從恍惚中喚醒。
他看到女子正把那枚落葉放在自己手中。落葉上方,虛懸著一團清澈的潭水,水中包裹著一顆黑色的小石子,石子表面有一絲絲的水紋在波動。
“把你的靈力灌注其中。小心一點,控制好力度,不然你可帶不回去?!迸拥脑捳Z中,隱含著一絲考校的意味。
聶猛不敢怠慢,立即將靈力注入到落葉之中,那團潭水只是微微晃了晃,并沒有破碎。
女子臉上露出贊許之色。
“很好,你回去吧。告訴靈萱一聲,令牌我暫時沒收,等師哥回來,我自會去還他?!?/p>
“是?!甭櫭蛻艘宦?,掌中托著落葉,轉身小心而行。
山間無路,崎嶇難行,行走之間,落葉上的水團不住拋浮晃動,須得不斷調整靈力,才能使其保持原狀。走了沒多久,聶猛頭頂便沁出一層密密的汗珠。他知道這是女子有意鍛煉他對靈力的掌控,所以也不惱,而是盡力施為。
正走著,只見頭頂落下一匹紅練,卻是那女子又趕了上來。
“告訴我,靈萱昏睡了幾日?”
“三日?!?/p>
“你見到她時,可有異樣?”
聶猛想了想,說:“身上有些擦傷,還沾了不少灰塵和枯葉?!?/p>
修道之人,自有靈域護體,一般不會沾染污穢,那天許靈萱的情形,確實有些奇怪。
女子點了點頭,說:“你去吧?!?/p>
聶猛不知她為什么問這些,正要離開,忽聽周圍傳來一陣陰慘慘的笑聲?!邦佔谘?,沒想到你還有幾分急智,不愧是老牛鼻子最心愛的徒弟,嘿嘿嘿……”
女子面色一變,對聶猛道:“到我身邊?!?/p>
一語未落,聶猛便覺周圍的空氣驟然一沉,落葉上的那團潭水,頃刻墜落掌心,從指縫間流失殆盡。
只見一人,緩緩從樹林的陰影中現出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