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才止住的淚水，這會兒又有要決堤的傾向。
可是我不想在他面前哭，他不需要同情，雖然我知道，我的眼淚并不止是同情。
我抬起頭，張大眼睛，想努力把眼淚逼回去。
卻在抬頭的那一瞬間，看見室頂上，先前掛著干尸的地方，有什么東西在我視線里來回閃過！
“上面有東西！”我驚叫著，跳到韓九塵身邊挽著他的胳膊，指著先前懸吊干尸的那個空檔說：“有東西在閃！”
韓九塵往前兩步站到那空檔下面，仰起頭，舉高心燈觀察了一陣，說：“再放一些干尸下來！”
話還沒說完，韓九塵就像先前那樣，刷刷刷幾下，劃斷懸吊著干尸的繩索，室頂上露出更大的一片空檔。
韓九塵舉高心燈，借著燈光我們看見，每一根懸掛干尸的繩索之上，都綁著一個看似銅鈴的東西。
“那是什么呀？看起來像是銅鈴，可是如果是銅鈴，先前你取下干尸的時候，繩索晃蕩的那么厲害，沒道理沒有鈴聲??！”
“拿下來看看就知道了?！?/p>
我撇撇嘴，暗自吐槽說得倒是輕巧，可眼下我們連個借力的地方都沒有，要怎么爬到頂上去取那玩意兒？難不成他還真的能像藍胖子一樣身揣百寶箱從兜里掏出一個伸縮折疊梯來？
韓九塵仰著頭走了好幾圈兒，那模樣像是在考慮怎么下手。
接著他飛身上頂，鼓搗了一陣，才回到地面，下來時，他手里多出一樣東西，還真的是個銅鈴。
不過這銅鈴已經破舊不堪，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里面也沒有東西，難怪剛才繩子那樣晃蕩，都沒發出任何聲音來！
銅鈴的頂端隱隱冒著黑氣，我知道那就是所謂的怨氣。
我記得小破書里提到過，怨氣如果濃重到肉眼可見，是極其危險的。
不過我也搞不清楚，我能看見怨氣，是因為這銅鈴上面的怨氣太重，還是我眼睛異于常人。
一般來說，銅鈴是有招財辟邪的作用的，可為什么，這個布局的人要把銅鈴綁在干尸頭上呢？
難道是為了防止這里面的怨氣竄到地面上去？
我把我的想法說給韓九塵聽，他卻搖頭說。
“恰恰相反，”韓九塵說話的同時，把銅鈴遞到我眼前，還把心燈舉過來一些，“你仔細看，這銅鈴的里外都寫著符文?！?/p>
我仔細端詳一陣，的確有密密麻麻的符文。
由于太密集，幾乎是覆蓋了整個銅鈴，難怪先前我看不出它原本的顏色。
韓九塵告訴我，“寫符文所用的東西，是魖油?！?/p>
“魖？”我在小破書上看到過這個，“就是古代出現在西南一代的，靠吸食怨氣而活的鬼怪？”
韓九塵點頭，“沒錯，魖的怨力強大，一些普通法器對它沒有絲毫作用?！?/p>
韓九塵告訴我，魖油就是它的尸油，顏色調出來和朱砂差不多，有克制法器的作用，一些養小鬼、僵尸的人最喜歡用它來破壞法器靈性。
而這些符文的作用，是扣怨。
這是一些方士的說法，顧名思義，是扣留怨氣的意思。
這銅鈴頂端被挖開了一個洞，剛才他在上面的時候檢查過，從頂上懸下來的那些繩子里面包裹著一根極細的管子，上面同樣密密麻麻寫滿了符文，而這管子的頂端正好插進這個洞里。
先前我們進入的時候，他沒有感覺到怨氣，原本以為是緋帝將怨氣吸收干凈了，也就沒有多想。
現在看來，這里面的怨氣不是被緋帝吸收的，而是通過這銅鈴和細管，傳送到上面去了。
我恍然：“是唐軒亦，他刻意把這里的怨氣收走了！”
韓九塵正要回答我，我們就聽到咔咔——咔——的聲響。
我和韓九塵同時看向聲源，發現先前被他放下來的那幾具干尸，竟然從地上爬起來了！
他們像是剛剛從沉睡里醒來一樣，扭動脖子，揮舞雙手，似乎在做運動之前的伸展活動，同時還一步一步朝著我們走來。
我見狀倒抽一口氣，退后幾步，想起剛才韓九塵的話，問：“這是殘留在體內的魂魄在行動嗎？他們難道還活著？”
說完我就覺得自己是傻子，身體都成這樣了，還活個屁??！
韓九塵抬頭看著因為沒了銅鈴而裸露在空氣中的細管，皺著眉頭說：“是怨氣！管子里殘留的怨氣漏出來了，這些被拔了凝魂釘的干尸受到影響，催動了殘留的魂魄?！?/p>
韓九塵說，被凝魂釘釘過的尸體怨氣極重，他們需要吸食人血來補全自己的身軀，千萬不能讓他們抓住啃咬，否則怨氣侵體就麻煩大了！
原本我對這些干尸還抱有一絲同情，韓九塵這話一出口，我滿心就只剩下恐懼了。
“那我們怎么辦？”
“撿起凝魂釘插回去！”說著，韓九塵抽出天罰朝著其中逐漸靠近的干尸攻去。
幾道劍氣飛去，干尸雖然被打得七零八落，卻還在繼續行動。
我躲在韓九塵身后，驚叫著問：“他們不怕嗎？”
韓九塵說，“你拖住他們，我去把凝魂釘撿過來?！?/p>
什么？我？拖住他們？
開什么國際玩笑啊喂！
“我會被咬死的！”我快嚇哭了。
韓九塵卻不理會我，掏出一把匕首，割破我的手腕，頓時血流如注，我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貼著墻走，他們怕鎮鬼經，不敢靠墻?！?/p>
那幾具干尸聞到血腥味兒，咔咔咔的扭動身體，朝著我撲來。
我拔腿跑到一個離他們最遠的角落貼墻站著。
果然如韓九塵所說，干尸們懼怕墻上的鎮鬼經，離我還有一段距離，就不敢再靠近了，一個個都發出吼吼的叫聲，把我圍住。
韓九塵趁機去撿回凝魂釘。
不知他對天罰念了什么咒，天罰居然化成一根長鞭。
他揮鞭一一將干尸拴住扯過去，把凝魂釘插回他們的天靈蓋。
當凝魂釘插回去，他們瞬間停止動作，又恢復成一具安靜如雞的干尸了。
韓九塵簡單幫我把傷口處理了一下，又挨個兒將干尸平放在地上，“被施了如此殘忍的術法，導致無法超生，他們也是可憐人?！?/p>
我看著他的側臉，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總覺得，此刻的他看上去特別蒼白，我覺得心疼得不行，很想沖過去抱著他說：其實你也是。
然而我始終沒有開口。
我們托著心燈繼續前進，韓九塵以相同的方式打開了第二道門。
門后是另一個石室，我們站在門口看進去，發現里面這間，比外面的小了一半，看起來跟上面的祠堂差不多大小，就連擺設都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這石室的中間，擺放著一口棺材。
看到棺材，我心里就有點虛了，我把自己朝韓九塵身后移了兩步。
韓九塵反手握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別害怕，跟著他。
他邁開步子往里走，我趕緊跟上。
他一邊走一邊交代我，不要亂碰這里面的東西，指不定有沒有尸毒或者機關。
我連連應著，想問他這棺材里有沒有可能裝著那鬼君的尸體，話到了嘴邊兒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見轟隆一聲巨響從背后傳來。
聞聲，我和韓九塵同時回頭，只見那扇雕花木門已然關閉。
此時我才發現，這道門，也只有外面那一層是木質，里面竟然是一道石門！
我嚇得驚恐失色，腦子一懵，瞬間就把先前韓九塵的交代忘得無影無蹤，驚叫著跑去門邊拍拍打打。
其實我知道這樣根本就沒有用，只是下意識就這么干了！
韓九塵轉身看著我的動作，一個箭步上前拽著我就往后退，語帶怒意地說：“蘇清徵，剛剛才和你說的話，轉身就當耳旁風了是嗎?！?/p>
我被他拽得一個踉蹌，差點跪倒在地上，好在他及時接住我，把我攬進懷里。
我來不及辯解，攀著他哭喪著臉說：“門關死了，怎么辦??？”
韓九塵原本就臉色不大好，此時更難看了。
他推開我劈頭就罵：“關就關了，你慌什么，有我在還能讓你出不去嗎！我先前怎么跟你說的？你這么冒冒失失沖過去，萬一那門上有毒物或者機關，你怎么辦？我看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縮著脖子，被他罵得不敢吭聲。
內心卻在暗喜，自打認識以來，他雖然罵過我許多次，可是還沒有像這樣氣急敗壞的吼過我呢！
他緊張我，我知道。
這么想著，心里的委屈煙消云散。
我扁著嘴可憐兮兮地看他，等他罵完了，才小小聲，語帶哭腔地說：“我錯了嘛?！?/p>
見我這模樣，韓九塵有些無奈地嘆氣，放柔了語調說：“本來時間就不多，你給我省點心，成嗎？”
我一聽這話就知道他氣消了大半，立刻點頭如搗蒜，一邊往他懷里鉆去，一邊吸著鼻子問：“韓九塵……你剛才緊張嗎？”
雖然韓九塵沒說話，但是我能感覺得到，他剛才是真嚇到了。
韓九塵揉著我的腦袋，埋下頭抵著我的額頭，算是默認了。
我垂下眼瞼，盯著他的鼻尖和嘴唇，心里一動，覺得氣氛這么好不如來啵一個？
我正打算踮起腳尖給他來個偷襲，突然想起先前他在外面嚼過那些惡臭的泥土，我滿心的粉紅泡泡瞬間全部破滅了，等回去了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刷牙漱口，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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