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陳媽來了,她要把陶欣妍抱走,平日里她都是和謝氏一起吃飯的,現(xiàn)在因為威武爹回來了,吃飯的時候就不能一起了。
陶欣妍現(xiàn)在戒了奶,也不像其他同齡的孩子一樣依賴娘親或者奶娘,大多數(shù)的時候她喜歡一個人坐著,陳媽有點擔(dān)心,這么小的孩子一般沒有這樣消停的,這個小姐,不會是有問題吧?
陳媽喂完了飯,見陶欣妍又在發(fā)呆,決定測試一下,環(huán)視四周,順手拿起一個撥浪鼓,一邊晃著一邊移動。陶欣妍正在思考問題,她在想剛才那個威武爹姓什么,這關(guān)系到她姓什么的問題,想到這里,她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名字呢。娘一直叫她丫頭,陳媽,知夏和習(xí)秋都叫她小姐,大名沒有。就在這個時候,陳媽拿撥浪鼓逗她來了。
按著平時,陶欣妍還是挺愿意配合的,畢竟嬰兒穿要有嬰兒穿的樣子,雖然她是個偽嬰兒,但是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的。今天這個陳媽有點煩人了,沒看到人家在想事嗎?你晃來晃去,很沒禮貌唉!
陶欣妍不理她,轉(zhuǎn)過頭看窗外。見陶欣妍沒有反應(yīng),陳媽晃的更來勁了,還一邊晃一邊說:“小姐,看這邊,陳媽在這邊。”
尼瑪,你那么大一個,還用晃著撥浪鼓告訴我你在哪?懶得理。
陳媽一愣,這小姐別真是有什么毛病吧?上前抱起陶欣妍,想進行進一步的分析研究。這回陶欣妍不樂意了,我不搭理你,你就自覺點唄?制造噪音不夠,還上手了?
哭!
使勁哭!
怎么哄都哄不好,陳媽無奈,只好去找夫人謝氏。
天已經(jīng)黑了,陳媽把陶欣妍抱到正房的時候,正房里已經(jīng)吹燈了。陳媽有點為難,可是小姐就不哭個沒完,嘴唇都泛青了,別再鬧病了??蛇@個時候,去找謝氏……不太好吧?
陶欣妍才不管呢,誰讓你剛才沒事逗姐玩來著?
沒等陳媽去叩門,正堂里的燈亮了,有些暖融融的光從窗欞紙里透了出來,還能看到一個婦人的影子,映照在綿紙上,像是唯美的剪紙畫。
正堂的隔扇門咿呀呀的推開,謝氏手里舉著個裱糊綿紙的罩燈,站在門口,借著月光順聲尋來,見陳媽抱著丫頭站在不遠(yuǎn)的廊下,丫頭還在哭。
謝氏提步出了門,問了問,陳媽說:“小姐不知怎的,哭的厲害?!敝x氏看著陶欣妍一臉淚痕,有點心疼,道:“我來吧?!?/p>
哭聲嘎然止住。
陳媽好囧。
謝氏有點猶豫,要不要把孩子抱回內(nèi)房?
陶欣妍趴在謝氏的肩膀上,有點累了???,實際上是個體力活。趴了一會兒,她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謝氏身上有了一種平日里沒有的味道,這個味道不太陌生,好像再哪里聞到過。
對于現(xiàn)在的陶欣妍來說,嗅覺比以前靈敏多了,就算她不用睜眼睛,也能知道誰在抱她,靠的多半是聞味兒。今天她敏感的聞到了謝氏身上混合了其他味道,想來想去,陶欣妍突然想起來了,這是她威武爹的味道,略帶著風(fēng)塵仆仆的疲頓的味道。陶欣妍意識到了什么,直起身子,歪頭看了看謝氏,果真面帶潮紅……
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了……
陶欣妍默默的抓住陳媽的手,乖乖的回去了。
打擾了爹媽的好事,陶欣妍覺得很慚愧,第二天再見到威武爹的時候,她很尷尬的笑了一下,露出還沒長齊的牙齒。
威武爹似乎對昨夜之事毫不在意,對自己閨女依舊很熱情,捏了捏臉蛋,轉(zhuǎn)頭對謝氏說:“我昨天想了想,給丫頭起了名兒?!?/p>
謝氏笑得很溫柔,說:“并不急,我瞧吳王的幾個公子不還都沒有起名字嗎?”
威武爹想了想,也是,主公的四個公子,到現(xiàn)在也都沒起名兒,這事兒好像還真不用著急,不過閨女這樣可人,自己還是想起一個名字,總叫“丫頭”顯得和別人家的孩子一樣,可自家的閨女,顯然比別人家的要討人喜歡。
所以,他道:“趁著今日得閑,便把名字取了吧,再說我也想的差不多了,就叫儀華?!敝x氏似是品味了一回,緩緩點頭道:“儀華,徐儀華,好名字?!?/p>
至此,陶欣妍有了土著名字,徐儀華。終于可以在古代落戶了。
當(dāng)然她還知道了,這位威武爹姓徐。徐什么呢?她還不知道。
吃早飯的時候,陳媽還要把陶欣妍抱走,不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她徐儀華。徐爹爹沒讓抱,他讓閨女和他一起吃,感受一下家庭氛圍。
有了自己的名字,粉肉團心情不錯,食欲也不錯,陳媽喂什么,她吃什么,看的徐爹爹手癢,也想喂一下。
儀華想,在封建社會里,家長,尤其是爹這種生物一般都是很嚴(yán)厲的。自己家看起來也不是什么小戶人家,好歹算是官僚家庭,怎么這個爹如此隨和呢?
隨和的徐爹爹沒什么育兒經(jīng)驗,見自家閨女吃的香,就一個勁的喂起來沒完,直撐的小儀華肚子鼓鼓,謝氏上前阻止才算罷休。
徐奶爸意猶未盡的看了看女兒,自己開始吃飯。剛吃了兩口,知夏從門口跑進來,先施了禮,才說:“老爺,軍中來人了?!?/p>
徐儀華看到謝氏臉色微滯了一下,旋即又如常,道:“老爺,想是軍中有要緊的事,你快去吧?!毙斓c了點頭,一改奶爸的溫柔神色,跨步出了門。
小儀華不知道有什么要緊的事,卻見娘親十分擔(dān)憂的神色,便也料到此去定又是征戰(zhàn),不知幾時能回。
輕輕的嘆了口氣,好在沒有什么人注意。
門前垂下來的柳枝隨著清晨的微風(fēng)拂動起來,讓整個院子有了水鄉(xiāng)的柔情,影壁上的凸雕的花紋柔美又規(guī)則,被露水打濕了大半,叫人覺得整個院子都跟著濕潤起來,小儀華看著爹爹快步走到影壁前,突然止住了步子,頓了頓,還是回了頭,見溫婉的妻子和可愛的女兒立在廊下,好像整個天都明朗起來了。
儀華咧嘴笑了一下,表示對爹爹出行的祝福,不管怎么樣,還是要平安回來才好。謝氏把手里攥著的手絹擰了幾圈,終于紅著臉向前走了幾步說:“徐達(dá),我和閨女等你回來。”
小儀華差點頓足捶胸,我的親娘啊,話不是隨便說的!這么惡俗的臺詞?一般這樣一說就回不來了好不好!
你應(yīng)該說點吉利的,比如:到了部隊要好好干??;爭取再回來的時候升官啊;單位食堂伙食好,你要多吃點啊……
想著想著,儀華頓住了,大腦短暫了抽了一下,剛才娘親叫徐奶爸什么來著?徐達(dá)?沒聽錯吧?此徐達(dá)真的就是彼徐達(dá)嗎?晃了晃頭,跟著朱元璋打天下,屢戰(zhàn)屢勝,打的陳友諒東躲西藏,還能有哪個徐達(dá)?
天那!徐儀華突然有種中頭彩的感覺。這爹,是爹中極品??!有能力,有地位,有權(quán),有錢,有愛心……這是豪華套餐嗎?
哦!我爹是徐達(dá),說出去比我爸是李剛威風(fēng)多了!
從此,儀華的心情好多了,自己多了個好靠山,這事兒換了誰都會高興的。雖然知道了自己有個豪華爹,但是日子還是一樣過,下一步的任務(wù)是學(xué)說話。
本來儀華想學(xué)走路,行為能力提高了,才能對周邊環(huán)境有更好的認(rèn)識和理解。但是謝氏不讓,她覺得女孩子走的太早不好,會沒有福氣,所謂“女子坐福”,也就是說,坐著,就能有好事兒。儀華想了想,妥協(xié)了,倒不是因為迷信“坐?!保怯X得,剛過周歲,骨骼還沒定型,走得太早,以后腿型不好怎么辦?
開始學(xué)說話,倒不是按著什么教程來的,無非是陳媽每天抱著她,見到什么就說給她聽,開始的時候還好,時間長了儀華覺得挺煩,總有一個人在你耳邊絮絮叨叨,一會說:“小姐,這是門簾……”一會又說:“小姐,這是杌凳……”更有甚者,習(xí)秋還會時不常的抓起她的小腳說:“這是丫丫……”
囧,我知道,你們不用這樣敬業(yè)。
為了擺脫眾人的絮叨,小儀華學(xué)說話學(xué)的很快,大人說過一次,再問她,就馬上能重復(fù)出來,雖然個別字咬的還不太準(zhǔn),沒辦法,這個和有沒有基礎(chǔ)沒關(guān)系,這屬于肌肉控制范疇的。
謝氏很擔(dān)心徐達(dá)出征是事情,雖然是婦人,但是這些年,對陳友諒也有所耳聞,知道他不是個好惹的主兒。三年前在龍灣那一仗,若不是得天助,還不知是個什么結(jié)局。這次陳友諒顯是要一雪前恥,城外已經(jīng)是船連著船,這一仗會怎樣,她心里沒底。
有至親在外征戰(zhàn)的日子,不好過。謝氏不免眉頭蹙的頻了許多,好在女兒聰明伶俐,甚是惹人喜歡,陳媽常說:“小姐若是個男娃,定能中個狀元去,聰明著呢?!?/p>
儀華的日子過得挺舒心,等她知道她的豪華套餐爹這次是去打什么仗的時候,已經(jīng)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現(xiàn)在,她依舊天真的以為,陳友諒又來給她爹送戰(zhàn)功來呢。
事實上也是如此。
中世紀(jì)世界規(guī)模最大水戰(zhàn)——鄱陽湖水戰(zhàn),以朱元璋的完全勝利而告終。
而姑娘的豪華套餐爹,沖鋒陷陣,敗陳友諒軍前鋒,殺1500人,士氣大振,被朱元璋封為左相國。
相國,好大一個官。
徐儀華再一次在心里默默的感謝了在此次戰(zhàn)役中光榮犧牲的友諒君。
但是好消息總是伴隨著壞消息,就在全家人還沉浸在勝利及升遷的喜悅情緒中的時候,謝氏的親爹,也就是徐達(dá)的岳父,儀華的外公,叛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