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呈知用手指戳了她一下:“發(fā)什么呆呢?”
江凌從怔忡中回過神,卻仍舊有些匪夷所思。他說的那句話實在太令人遐想,而重活一世的她不得不遐想。
此時,小翠端著茶盤風風火火跑入了花園,將熱騰騰的茶杯放在周呈知面前:“三皇子殿下,你請用茶,是老爺吩咐的西湖龍井,您看喜不喜歡?”
周呈知輕笑了笑,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朝小翠道:“你去給江大人回話,說我很喜歡?!?/p>
小翠一聽可高興,轉(zhuǎn)頭便又跑去找自家老爺。
江凌搖搖頭:“別再支開人家了,你再坐久點,我怕我爹會懷疑你對我圖謀不軌,往后怕是你再進江府就沒那么方便。”
周呈知道:“雖然我確實似對你圖謀不軌,不過你說得對,為了日后還能上門,我是該走了。”說完,壓低聲音道,“我晚上再來找你。”
江凌睜大眼睛,忙搖搖頭,清斥道:“你別胡鬧,這里是京城,你都說了人多眼雜,要是給人發(fā)現(xiàn),我還怎么做人?”
周呈知道:“那我總得見你。往常你在揚州也就罷了,如今你都來了京城,還不讓我見,干脆我把你偷進宮藏在我殿里得了?!?/p>
江凌瞪了她一眼:“凈說些胡話?!彼尖馄蹋澳悴皇浅Hデ嘣朴^,同若水道長有些交情么?”
周呈知點頭:“若說道長也算是我醫(yī)術(shù)上的師傅,確實經(jīng)常去拜訪?!?/p>
江凌道:“我前些日去青云觀寫了封拜師信給若水道長。我想這兩日她就會給我答復,若是她收我為徒,我便會長去青云觀。那里除了初一十五,都還算清凈,你若是想見我,就在那里去找我。”
周呈知笑:“怎么?若水道長還未答復你?我待會就去找她,讓她收你為徒?!?/p>
江凌道:“你可別叨擾若水道長,要是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怕不會覺得我們是玷污了道門清凈,將我們趕出來?!?/p>
周呈知哈哈大笑:“你說得有幾分道理?!彼鹕?,“那我走了,免得江伯父待會來趕人?!?/p>
江凌掩嘴輕笑一聲,坐在石凳上目送他出花園,只是他才走到月洞門出,她又叫住他:“周呈知,你剛剛說這輩子要做好人,是什么意思?”
周呈知轉(zhuǎn)頭,似笑非笑看著她:“就是想做個好人?!?/p>
江凌眼睛微微瞇起,像是不經(jīng)意玩笑般道:“所以你上輩子是個大惡人么?”
周呈知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也許?!?/p>
江凌微微一怔,看著他朝自己云淡風輕地勾唇笑了笑,眉眼之中的邪氣,襯得他整個人又風流了幾分。
你也回來了么?那個殺兄弒父,逼得她從城樓一躍而下,攪得天下不太平的暴君,就是眼前的你么?
江凌對于這個猜測,心中忽然有些空空蕩蕩地害怕。如果周呈知跟她一樣,也是帶著前世記憶重活一世,那么此時的他,就仍舊是上世那個暴君,而不是這個看起來溫善的少年。
他說要做一個好人,是當真想做好人,還只是在她面前演戲。
江凌忽為自己這個猜忌而感到恐懼。
她拿起桌面上的花繃子,那上面是一團還未成形的牡丹花,她打算繡好了做一個香囊送給他。但她是想送給十六歲的周呈知,而不是重活一世的那個暴君。
她拿起針繡了兩針,因為心神不寧而不小心在指尖刺了一下,冒出一粒紅紅的血滴。這紅色的血,讓她響起自己跌落城墻,被血染紅的白裙。
“凌兒,你這是怎么了?”江弘文走進園子里,便見女兒含著一根指頭,愣愣出神。
江凌將手從嘴中放開,道:“不小心被針刺了一下,沒事的?!?/p>
江弘文走到是桌前看了眼上面陳放的各類補品藥材:“三皇子給送的就是這些?”
江凌點頭。
“他在這里坐了會兒吧,跟你說了什么?”
江凌知道父親在擔心什么,笑了笑道:“不過是說了一些寒暄問候的話語,沒什么其他?!?/p>
江弘文似是不太相信,不動聲色打量了一下面色平淡的女兒,道:“去年他在揚州,你表哥說他對你有心思,我當時信了你表哥,對他擺了些臉色,不過看他似乎沒放在心上。我們一家進京這么久,他才來登門做客,應(yīng)該是沒怎么惦記著你,是我想多了?!?/p>
江凌噗嗤一笑:“人家是皇子,什么國色天香沒見過,哪會惦記著我。爹爹你就別瞎想,說出來怪讓人害臊的?!?/p>
江弘文也笑:“我江弘文的女兒也是國色天香,放眼望去,我就沒見著這京城里有哪家閨女比咱凌兒好。”
江凌吃吃笑道:“爹爹你這大話說得凌兒都覺得不好意思了,不說宮里的金枝玉葉,就說我知道的慕親王家的長樂郡主,曹大學士的千金曹悠兒,哪個不比我有才有貌。”
江弘文不以為然:“但是在爹爹眼里,咱凌兒才是獨一無二的?!?/p>
江凌看著笑得燦爛的慈父,可是明明知道皇宮是個火坑,為什么上一世這一世都非要她嫁進去。
江凌想了想道問:“哥哥們?nèi)缃窀饔懈鞯氖虑橐?,凌兒一個人在家成日無所事事,著實心里難安,所以打算去青云觀跟若水道長習點醫(yī)術(shù),不說什么懸壺濟世,往后家里人有個三病兩痛,也能幫得上手,不用時時指望外頭的大夫?!?/p>
江弘文笑:“凌兒有這份好學的心思,爹爹支持你。女兒家多門手藝傍身,往后嫁了人也是好的?!?/p>
對于江凌拜師學藝這事,不僅江弘文,趙氏也十分支持,若水道長名聲在外,被她收為徒弟,也頗為榮耀。
不出幾日,江府便收到若是道長的回信,答應(yīng)收江凌為徒。雖是意料之中,但江凌也著實有些高興,開始了她道觀江府兩頭跑的日子。
因為道觀在京郊,一月便有泰半的時日住在道觀,道觀清凈,無是非可生,京城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兒,也就不甚清楚。
周呈知來過青云觀幾次,不過有若水道長坐鎮(zhèn),兩人眉來眼去的機會沒幾個。江凌倒是高興,總算能見著他,又不被他欺負了。
不過不多日,周呈知就又回了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