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圍場安營扎寨之后的第二日一早,皇上召集一眾兒女和隨行的世家子弟,開始舉行一年一度的圍獵大賽。
所有年輕人不論男女,均是一身勁裝,背著長弓和箭筒,連十歲小皇子都是一臉英氣的模樣。這其中唯有江凌一人還穿著平日里的衣服,腳下踏著雙繡花鞋,像個丫鬟一般跟在皇后身后。
站在皇上跟前的周長樂,見她這打扮,抬頭問道:“江妹妹是不準(zhǔn)備參加圍獵么?”
江凌聽她挑釁的語氣,笑了笑道:“江凌自幼在江南長大,實在不善騎射,就陪在皇后娘娘身邊,等你們凱旋歸來就好。”
江皇后拍拍她的手,笑道:“是啊,雖然我們凌兒琴棋書畫樣樣都行,但是這些男兒家擅長的事,實在比不得巾幗不讓須眉的郡主。凌兒和我就在這里等著你們歸來?!?/p>
周長樂昂了昂胸:“陛下,那可不行,我們來的這些小輩,包括剛滿十歲的九皇子都要參加者一年一度的圍獵大賽,江姑娘一個人不參加,豈不是搞特殊?”
江皇后還打算替江凌說話,皇上卻笑著擺擺手:“長樂說得對,比賽么又不講究個輸贏,就是大家樂一樂。凌兒打不了獵,騎馬跟大家一起跑跑也是好的,看看我們北地的兒女是怎么狩獵的?!闭f罷,讓江凌換上裝束,又吩咐下人給她牽了一批駿馬,配了一副弓箭。
江凌自知躲不過,就如他說的,騎著馬暢游草原罷了。
眾人剛剛準(zhǔn)備好,還未開始,一個侍衛(wèi)匆匆來稟報:“陛下,三皇子殿下在外求見,說來參加圍獵大賽?!?/p>
皇上本來興致勃勃的臉,聽到這個消息,頓時沉了幾分,道:“他不是在軍營么?”說罷,又不耐煩地擺擺手,“讓他進(jìn)來?!?/p>
片刻之后,一身白衣勁裝,腳踏麂皮龍紋靴,身后背著弓箭的周呈知走過來,跪在地上行禮:“兒臣參見父皇?!?/p>
皇上冷著臉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來了?鐵鷹軍里這么閑?”
周呈知對他這冷嘲不為所動,只平靜道:“鐵鷹軍一切安好,舅舅令我來圍場跟父皇狩獵,眾皇子都在,唯兒臣一人缺席,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p>
“往年圍獵,也沒見你這么積極,今年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皇上冷笑了一聲,又道,“罷了,你愿意來也算是好事,準(zhǔn)備上馬吧?!?/p>
“謝父皇?!?/p>
周呈知牽過來自己那匹黑色寶駒,立在江凌旁邊。
她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只見他也低著頭看過來。他眼里竟然還帶著一點笑意,顯然他父皇冷淡態(tài)度并沒有對他有什么影響。
江凌低頭抿嘴笑了笑。
一聲號角令下,二十多人策馬飛奔。江凌在揚州長大,馬車倒是常坐,但是這馬騎得確實不怎么好,也不敢用力揮鞭,慢悠悠落在后面。
本來騎在前方的周長樂,忽然慢下來,等到江凌的馬兒上前,與他并排而立時,她朝她粲然一笑:“江妹妹,這么慢可不行,不然獵物都給前面的人打完了,豈不是會空手而歸?”
說完,不江凌回答,粲然一笑,揚起手中的馬鞭,用力敲在江凌身下那匹白馬的臀上。馬兒吃痛受驚,揚起蹄子飛奔起來。
江凌猝不及防,嚇得東倒西歪,趕緊抓牢韁繩。周長樂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哈哈大笑,朝前面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周呈文飛奔而去。
她騎得當(dāng)真是好,英姿颯爽,英氣逼人。驚慌中的江凌都不由得有些羨慕。
“雙腿夾緊,身體超前傾?!倍吅鋈粋鱽硎煜さ穆曇?。
江凌余光看見一道白影與自己并立而行,剛剛一顆提著的心,也落了下來。她咬咬唇,照周呈知所說的向前傾身,雙腿夾緊馬肚子,果真不再東倒西歪。不一會兒便漸入佳境,身體隨著奔馬有節(jié)奏的起伏,秋風(fēng)迎面撲來,頓時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周呈知與她并行,看著她笑道:“往西走?!?/p>
“?。俊苯柽€未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見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右手方向跑去。
她看了看前方的大隊伍,又轉(zhuǎn)頭看了看周呈知,用力拉了拉韁繩,跟著他跑去。
這處圍場方圓百里,舉目四望,茫茫草原上,偶爾幾個小山丘。
吁——
跑在前面的周呈知,停下馬。江凌見狀也去拉韁繩,可是那馬卻不聽使喚,雖然停了下來,但猛得揚起前提,馬身幾乎直立起來。
江凌驚得大叫,用力夾緊腿,整個人還是不受控制地從馬上翻了下來。
周呈知眼明手快,飛身下馬接住她,但因為巨大的沖擊力,兩個人都倒在地上。地上是個斜斜的小草坡,兩人抱著滾了好幾丈遠(yuǎn)才停下來。
江凌暈乎乎地睜開眼睛,發(fā)覺自己趴在周呈知身上,想要掙扎著站起來,卻被他箍住腰,動彈不得。
“你放開!”江凌喘著氣嗔道,“小心別人看見?!?/p>
周呈知不為所動:“這里沒人?!?/p>
江凌看他一臉壞笑,用力在他腰間掐了一下:“萬一有人來怎么辦?”
周呈知悶聲笑出來,總算是放開她。
江凌得了自己自由,趕緊爬起來,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人和馬的影子,方才稍稍松了口氣,又有些埋怨道:“你帶我來的什么鬼地方?”
周呈知坐起身,慵慵懶懶地向后撐在發(fā)黃的草地上:“我可沒帶你,是你自己跟來的!”
江凌朝他看過去,只見他似笑非笑看著自己,一臉的得意。他這樣說,她才想起來,剛剛他只說了一句往西走,她就放棄了大部隊,跟著他跑來了這里。
她哼了一聲,在他旁邊坐下,道:“皇上說你往年都不積極,今年怎么專程從軍營跑了過來?”
周呈知睨了她一眼:“明知故問?!鳖D了一下,又才道,“你剛剛進(jìn)京幾個月,不認(rèn)識幾個皇子和世子,我怕你被人排擠了回家哭鼻子?!?/p>
江凌嗤了一聲:“也不知道誰被人排擠,明明你自己跟其他也不怎么熟。連皇上都不愿你來?!闭f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小心翼翼看著他問道,“皇上那樣對你,你不會不高興吧?”
周呈知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我早就習(xí)慣了,有什么不高興的。至于排擠,那些個皇子和世子誰敢當(dāng)面對我不敬,我定要他們好看。”
江凌掩嘴輕笑,又佯裝打了個寒噤:“好可怕啊!”說著,眨眨眼道,“我聽大皇子說你去年打了個一只貉子,本來要給我做斗篷的,后來為了這輩子積善行德,又將那貉子放了,是不是真的?”
周呈知瞥了她一眼:“我大哥的話你也信?”頓了頓,又道,“你不會真想要什么貉子做的斗篷吧?”
江凌搖搖頭:“我是想知道你真的是因為積善行德而放了那貉子?”
周呈知云淡風(fēng)輕道:“是有此事。”
江凌問:“那你為什么會想要積善行德?
周呈知看著她道:“想做個好人?!?/p>
江凌試探問:“為什么要做好人?難不成你從前是個壞人?”
周呈知怔了怔,眼睛微微瞇起,看著她的目光,也變得認(rèn)真:“你為什么這么問?”
江凌吃吃笑道:“因為只有做過壞事的人,才會刻意說要做好人?!闭f著,拉著他的衣襟佯裝開玩笑道,“你快從實招來,以前是不是奸,淫擄掠都干過?”
周呈知輕笑出聲,捉住她的手,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拉著長長的聲音道:“奸—淫—擄掠?”
江凌如今早不怕他,也習(xí)慣了和他的親密接觸。只是看著他一張漂亮的臉孔壓下來,還是微微有些臉紅心跳地慌亂,趕緊偏過頭。
于是,周呈知的唇,只落在了她的耳側(cè),讓她忍不住微微戰(zhàn)栗。
周呈知本來還打算乘勝追擊,在占點便宜,卻在俯下頭,貼在她耳后時,眉頭忽然皺起,然后迅速將半側(cè)臉貼在地上,在聽到馬蹄聲穿來,立刻翻身坐起來,將面紅耳赤的江凌拉起:“有人過來了。”
江凌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看了看四周,并沒有看到馬的影子。但她相信他的判斷,趕緊走到不遠(yuǎn)處正在吃草的馬兒旁邊,裝作喂馬的樣子。
不出一會兒,遠(yuǎn)處便出現(xiàn)兩個奔騰的黑影,待到近一些時,江凌看到周呈文和周長樂二人正策馬飛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