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全球變暖之后,天氣預報這種東西是越來越不準了,辛深京按照天氣預報上的報道帶了雨傘,結果一直到顧修容家之前,天氣都好的出奇,除了街道上還傳來陣陣風聲,表示臺風剛剛過去的彌留。
辛深京十點半的時候出現在顧修容的家門口,穿著一件淺色的短袖,然后一條破洞背帶牛仔褲,神清氣爽的敲開了他的門。
相比之下,來開門的顧修容就沒有那么精神,他雙眼充盈著血絲,下巴也長出胡渣子,泛著淺淺的青色,瞇著眼睛拉開門把手,微微低頭:“你來了啊?!?/p>
“早上好?!毙辽罹┻f過去一杯咖啡,顧修容順手接了過來,然后轉身進屋子,辛深京連忙跟了進去,將手中拎著的帶子放在沙發上:“這個是你借我的那件短袖,我洗干凈烘干了?!闭f完,她突然想到顧修容曾經說過,不會用別人用過的東西……她是否多此一舉了?
還沒有等她多想,顧修容點點頭,仰頭喝了一口咖啡,揉揉昏漲的太陽穴,沙啞的嗓子透著疲憊:“好,就放在那里吧?!?/p>
辛深京看著他似乎超級累的樣子,關心的上前一步,小聲說道:“你是不是熬夜了?”
“嗯,熬了一會兒?!鳖櫺奕葺p聲哼了一下。
“你幾點睡的?”這個狀態不像是熬了一會兒啊……倒像是一宿沒睡。
“大概是半個小時之前……”他將咖啡放在桌子上,打了個哈欠,淚眼朦朧,憨態可掬十足萌:“我也不記得了?!?/p>
嘖嘖,果然是通宵了?!澳悄阈菹?,我們明天再去調查?!比齻€月都等過來了,一天的時間,她等得起,更何況,這個案子不是那么容易的,她有自知之明。
顧修容卻搖搖頭:“我除了今天沒有再空出來的檔期,三天之后還要出國,所以就今天去查看一下現場?!闭f著,他一邊脫掉睡衣,一邊拿著辛深京放在沙發上的衣服袋子,往浴室走。
五分鐘后,顧修容端著桌子上的咖啡仰頭一飲而盡,對著沙發上玩小游戲的辛深京開口:“走吧?!?/p>
……去看看你的記憶到底出了什么差錯。
顧修容的狀態不適合開車,所以他們坐上了公交車,案發現場不近,有一個半小時的路程,所以辛深京讓顧修容先休息一會兒,等到了再喊他。
臺風帶走了夏日的燥熱,涼爽的風從車窗徐徐吹進來,辛深京塞了一枚酸酸的糖果放進嘴里,然后戴上了耳機,老樣子靠在車上,暈車是一件很討人厭的事情,沒有上大學之前,她根本不愿意上車,不論是六個輪的還是四個輪的,只要上去就會吐,大學之后,經過和舍友無數次出去浪的經歷,她終于可以克制胃翻騰,但是得依靠這種封閉感官的方式。
剛靠了一會兒,耳機里日本女聲空靈的聲音才入耳,突然感覺肩膀一重,下意識的睜開眼看去,顧修容歪著腦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無意識的蹙著眉,眉眼清遠,五官清秀的不像話,尤其是那薄唇,色澤美好,時刻引人目光流連。
他的呼吸聲很輕,似有如無的在她的脖頸處噴著,辛深京全身僵直不敢亂動,瞪圓眼睛靠著車子,余光盯著他的側顏,時間很慢很長,逐漸的肩膀開始發麻直到無知覺,辛深京第一次沒有想自己會不會暈車這種問題,全程高度集中觀察著靠著她的那位。
他很累吧?
不然為什么睡的這么沉?
正在想著,突然窗外飄來一朵白色的絨毛,剛巧不巧的落在顧修容的臉上,順著輪廓滾了一圈后,停在了他的唇邊,風吹著絨毛,絨毛挑逗著他的唇角,有些癢,眉頭又緊緊了皺了一下。
辛深京想要伸手去將絨毛挑開,卻發現自己另一只手臂已經緊緊的貼在車的內壁上,另外一條胳膊已經毫無知覺,自己又打心底的不想喊醒肩膀上的那個人,她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愧疚也可能是感同身受通宵的幸苦,所以思考了一會兒,她撅起嘴朝他臉上吹風,連續吹了三大口氣,眼睛都有些發白,才看見那朵絨毛懶洋洋的順著唇角滾了下來,然后又被風帶走去浪跡天涯。
顧修容長得真的很好看,不光是第一眼上去的驚艷,也能隨著時間的流逝經得起考量,即使是胡子邋遢的顧修容,也有說不出來的魅力。
這就是造物主的恩賜啊……辛深京心里酸酸的想。突然又想起史缶。
史缶和顧修容不一樣,兩個人南轅北轍,史缶長相只能算得上是清秀干凈,性格溫和不像他刁鉆陰晴不定,在銀行做小職員,工作穩定的就像是每天要撕下來的日歷,只等著資歷變厚然后升職加薪,顧修容卻是干著風里來雨里去,與各路人馬勾心斗角腥風血雨的生活,來的錢快也危險萬分。
他們兩個人是那么的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辛深京看著窗外,視線慢慢被眼中越堆越高的東西擋住視線,然后整個夏天都變得朦朧起來,她輕輕的眨了一下眼睛,有濕熱低落,濺在淺色的牛仔褲上留下一抹深藍。
曾經有一個人,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每次想起來,她都想哭。
“XXX到了,請要下車的顧客帶好您的隨身物品準備下車……”機器女聲完美的嗓音慢慢響起,肩膀的重力慢慢消失,有手指在她的臉上劃了一下,辛深京猝不及防抬頭去看,正好撞進顧修容一雙慵懶的眸子里。
他將手指上的水漬放在唇邊舔了一下:“苦的?!?/p>
有個人做了夢,
活著的人拋棄了真我,隨著腐爛的垃圾
一點一點的死去,
遠方城鎮里誕生的邀約,
清醒的尸體,在稻田中舞蹈。
我不愿你一人在墳墓里沉睡,
毀掉記憶中的玩具后,
夢,
該醒了。
重新站在這個大樓的門口,辛深京覺得有些喘不上氣,尤其是在看見周邊和夢里一模一樣的場景后,胸口處更是像有人狠狠攥住了里面的脆弱。
“沒事吧?”顧修容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關心的眸子里不斷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辛深京嘴唇泛白緊緊攥住他的手,看著這棟因為火災而廢棄的大樓:“……第五層,第五層就是他跳下來的地方?!睙o論如何,她都不會相信史缶會在領結婚證的前一天選擇跳樓自殺,他怎么舍得?怎么會舍得將她一個人丟在這個世上呢?他待她那樣的好……
顧修容沉默了三秒鐘,開口:“你現在的狀態還能上去嗎?”
“要上去,我要上去?!毙辽罹┮е?,目光堅定,說著她就朝前面邁開步伐,卻發覺有股力量死死的拉著她的手腕。
回首,發現顧修容微垂著頭,劉海擋住了他的雙眸,看不見他眼中的情緒,風輕柔的吹著他的發絲,在空中搖擺……
“你可想清楚了?”顧修容拉著辛深京的手又無意識的緊了些,聲音竟也有著某種顫抖的意味:“一旦上去了,興許有些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p>
辛深京感覺不到手腕上的痛楚,只是遙遙的看著顧修容,自顧的唇角泛起一絲微笑:“史缶是我愛的人,我想讓他走得安穩,這也是我雇你查案的初衷,而這個初衷……”她的眼神突然有些迷離,似乎透過顧修容看到了誰:“一直都不曾改變?!?/p>
在顧修容的身后鐵欄桿外面,有一個清瘦的男子,穿著白襯衫靜靜的站在那邊,輕柔的看著辛深京微笑。
“那個人……”辛深京伸出手去扒拽著自己手腕的大手。
顧修容卻固執的不放,順著她的目光朝后看去,什么都沒有,又轉過頭看有些癡掉的辛深京,心中透出一種悲涼,這種悲涼冷冷的一直蔓延四肢。
“我們上去吧?!辈挥煞质?,他拉著她往大樓里走。
如果這里面藏著阿鼻地獄,能讓人萬劫不復,只要是她想,他便能陪著走上一回。
多少人曾經說他顧修容無情無義無良心,注定孤苦一生不得好死,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這顆天煞孤星到底是栽了跟頭,而且這個叫辛深京的跟頭,他栽的頭破血流也心甘情愿不想回頭。
這大概也算的是報應吧……
八個月之前,2015年3月1號。
地點:37攝氏度酒吧
重金屬音樂不斷沖擊,夜色下拆掉偽裝的人們在喧囂的音樂中盡情的擺動著自己的軀體,伺機在昏暗閃爍的燈光下下尋找著自己的獵物,就在這個時候,從酒吧入口下來一位帶著眼鏡穿著短袖牛仔褲的大學生打扮的女生,稚嫩的面龐依稀還透著稚氣,一雙大眼隔著鏡片無措的四處看著,小心翼翼的拒絕了來自各方的邀約,她費力的穿梭在人群中。
好不容易在一個角落里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卻被眼前的畫面,刺激的只能呆愣著身子。
幽暗的角落里,女人蛇一般柔軟的四肢攀著男人的軀體,他們抱在一起曖昧的說著情話調笑著,不時在對方敏感的地方觸摸一下挑逗著,畫面不堪入耳,齷齪可怕。
來不及擦掉眼角的淚水,女大學生順手拿走身邊一桌子的啤酒瓶,朝著最里面的那對男女橫沖直撞過去,她沒有敢砸在人身上,直接砸在了桌子上,瞬間玻璃瓶子碎成渣子,滿滿一酒瓶的酒水混合這玻璃渣子濺的到處都是,酒吧里面因為這一幕,瞬間引起騷動,女學生捏著碎裂的玻璃瓶口,單膝壓在桌子上,上前抵住男人的脖子,惡狠狠的吼道。
“司凱樂你這個下流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