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聚餐的地點是提前定好了的,在學校南邊的一家火鍋店里,這是行藝社每回聚餐的老地方,社團新人的迎新聚餐首選自然也是老地方。
邢野一進包廂就貼著溫承書在他左手邊的位置坐了下來,跟在后面進來的溫宜年腳下的步子頓了一下,從他身后繞過去,在溫承書右邊坐下。
郝飛找了個位置坐下以后,一抬頭見邢野坐在對面靠包廂門的位置,也怔怔地問:“野子你干嘛呢?”
“什么干嘛呢?!毙弦耙贿吢唤?jīng)心地應了一句,一邊十分有眼力見兒地拿過溫承書手邊的一次性餐具幫他打開。
“你不是最煩坐門邊兒了嗎?進出上菜什么的總得讓位置……”郝飛正納悶地嘀咕著,就看到邢野殷勤地幫新社員的親屬拆餐具,頓時更納悶了。這小祖宗難得能有一回能不折騰別人伺候他,轉(zhuǎn)眼兒竟然還伺候起別人來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自己來?!睖爻袝鴦偵焓诌^去,卻被邢野推了回來。
邢野用幾乎只有自己才可以聽到的音量輕輕嘀咕了一句:“藝術品就應該被放在展覽柜里,怎么能用來做這種事情。”
說著,指尖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在他手背上劃了一下,動作微乎其微,但溫承書還是察覺到了,抬起眸子往邢野臉上看了一眼。如果剛才在學校那會兒是他誤會了什么,那這次也準沒跑了。邢野卻沒看他,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指尖很快便離開了他的手,低垂著眸子,細心地用開水幫他把一次性碗碟杯子挨個燙了一遍,然后把燙好的碗碟推回到溫承書面前。
“……謝謝?!睖爻袝鴮⑹执钤谕壬?,頓了頓才又問了一句,“你剛剛說什么?!?/p>
“我說你的手怎么能做這……”邢野下意識回答,說出口后驀地反應過來,抬起頭瞅了他一眼,滾上舌尖的話音一轉(zhuǎn),輕輕說,“那什么,我的意思是,你的手不是受傷了嗎,我?guī)湍惆伞!?/p>
“受傷了?”坐在溫承書另一側(cè)的溫宜年聽到這里,連忙轉(zhuǎn)過身湊上來,神色緊張道,“哥你手怎么了?”
溫承書搖了搖頭,對邢野的小題大做有些無奈,于是抬手給溫宜年看了一下:“沒事,被鳥啄了一下而已?!?/p>
“怎么沒事,這都……”邢野一把抓起他的手拽到面前,低頭看向他的手指,也愣了愣,盯著他食指被鳥啄過的指腹處微微泛白、甚至連破皮兒都算不上的痕跡,“都”了半天也沒都出個后文。
溫承書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逗得一樂,竟也沒抽回手,好笑地看著他,故意問:“都什么?”
溫宜年也眨著眼睛看著邢野。
邢野抓著他的手哽了一下,伸手點了點他的手指尖兒,吭哧半天才憋出一句:“……都,都白了?!?/p>
溫承書沒忍住笑了起來,抽回手,說:“是啊,再晚看見一會兒就白里透紅了。”
邢野不尷不尬地收回了手,溫承書也很快斂住了笑意,微微偏過身子低聲跟溫宜年說話。
文陽的秋天多雨,雖說今天難得放了晴,但空氣卻仍裹挾著潮氣。火鍋店二樓的小包廂里沒有窗戶,風透不進來,所以狹小的空間就變得格外潮悶。
邢野脫下風衣隨手搭在門邊的置物架上,里面只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抬手把散在背上又悶又熱的長發(fā)捋在腦后,還沒等李苗苗從兜里掏出小皮筋兒遞過來,他就已經(jīng)順手從桌上抽了只筷子把頭發(fā)挽了起來。
李苗苗無語地看著他熟練的動作,把伸過去的手換成了一個大拇指:“流批,這技能我看了你兩年了也沒學會?!?/p>
邢野挽好了頭發(fā),雙肘撐在桌上沖她擠了個笑臉:“廢物妹妹?!?/p>
“你死了?!崩蠲缑绨琢怂谎郏焓职研弦皠倓傠S手放在桌上的紙殼子拉到面前打開,看到紙殼子里面的時愣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把受傷的小白鳥拿出來,“呦,這鳥哪兒來的啊?”
郝飛聽到聲音湊頭過來看,也是有些驚訝,伸著手指頭欠嗖嗖地去戳小鳥的腦袋:“這啥?。恳白幽沅虃€火鍋還自帶菜品???”
話音剛落地,李苗苗就一把拍開了他的手:“我看你是想被涮?!?/p>
“撿的?!毙弦罢f,“好像是因為腳有點問題,被人遺棄了?!?/p>
“嘖。”郝飛咂了咂舌,輕輕摸摸小鳥脊背柔軟的羽毛。
“哇?!?/p>
溫承書聽到旁邊輕微地一聲低呼,扭頭看到溫宜年正仰著頭兩眼放光地往對面的小鳥身上瞄:“好可愛啊,它的主人怎么能舍得把它丟掉呢?!?/p>
溫承書抬眸朝那只小鳥看了一眼。
白文鳥不是什么名貴的品種,花鳥市場里最便宜的也就十多塊一只,但給它治療腳傷的花費的可就遠遠超越了它本身的購買費用,在生意場上叫做得不償失。當然,建立在人情基礎上就有點一言難盡了。
“但是咱們學校不讓養(yǎng)這些小東西吧?”郝飛抬頭看著邢野,“你打算怎么著???”
“不知道啊……”邢野正說著話,身后被人從外邊推開的包廂門撞了一下他的后背,他把椅子往前讓了一點,服務員端著菜進來。
“讓讓?!?/p>
包廂太小活動不開,服務員手里的盤子是貼著邢野的耳朵尖放到桌上的,邢野輕輕皺了下眉,側(cè)身又往旁邊讓了讓,半個身子不可避免地快要貼上旁邊溫承書的肩膀。
然而在溫承書眼里他這個行為未免有些刻意,便稍稍往后靠了些,與他拉開了距離。
“還差一份牛肉丸,五斤羊肉片,還有兩份蔬菜大拼盤是吧?”服務員拿著菜單報了一下菜品,“五斤羊肉等會兒啊,羊肉片是現(xiàn)切的,有點慢。”
邢野側(cè)著身子回頭,說:“再幫我那雙筷子,謝謝?!?/p>
等服務員關門出去了,他才終于能把歪著的身子挺直了,正揉著腰,旁邊的溫承書開口了:“我們倆換一下位置吧?!?/p>
“嗯?”邢野有些猶豫,“這里很擠?!?/p>
溫承書卻錯把這當成是他不愿意換位置的借口,于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說:“沒關系?!?/p>
見他都這么說了,早就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位置的邢野一邊起身一邊故作為難地說了句:“那好吧?!?/p>
還沒等溫承書在他的座位上坐穩(wěn),身后的包廂門又被推開了。門猝不及防地撞在溫承書坐著的椅背上,險些將他推了一個踉蹌,邢野連忙扶了他一把,面露尷尬:“你看吧……”
溫承書有些狼狽地側(cè)俯著身子,手搭在邢野的手臂上:“……”
服務員側(cè)身進來,問:“剛剛誰要的筷子?”
“這里?!睖爻袝鹕碜樱瑥乃掷锝舆^筷子,道了聲,“謝謝?!?/p>
他把筷子遞給邢野,半天沒人接,他轉(zhuǎn)過頭,就看到邢野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邊搓著自己的胳膊一邊傻呵呵直樂。
溫承書遞筷子的手頓了頓。
……這孩子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