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公領著人回來的時候,江油樹前烏泱泱的全跪著人,他們的頭都緊貼著地面,沒有人抬頭,虔誠無比。
二叔公背著手一直走到上首:“好了,都起來吧!下面我叫到名字的站到前面來?!?/p>
話落,才站起來的村民們立刻手腳發軟,兩股戰戰。
“李有根、李三娃、劉阿牛、劉二強?!?/p>
四人同手同腳的走到二叔公面前,背微駝,微垂著頭,臉色難看。
“你們四人給我說說你們家的媳婦在什么地方?”
“在屋里呢!”
四人肯定的回答。
二叔公渾濁的眼睛嚴厲地盯了會四個人:“剛剛我帶著人去你們兩家的時候,一個人都沒看見!”
李三哥先一步出聲:“不可能!”
“怎么?不信我說的嗎?”
李三哥飛快的抬起頭看了二叔公一眼,懦懦的:“沒有??!我很相信二叔公!可是……”
“還有,我在暗房的床底下發現了這些東西?!?/p>
二叔公手一招,身后的人把手里拿著的東西放在臨時放置的桌子上。
先是兩塊綠色的兩面平平的橢圓石頭,幾個水袋,一套工裝服,兩個生銹的犁耙頭,幾個發霉的餅子,一圈粗鋼絲……
眼看著拿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多,四人的眼睛越瞪越大,本來在胸腔很安分的心臟像是隨時要跳出嗓子眼來。
他們手腳無力的互相攙扶著。軟綿的腿終于承受不住高大的身軀,頹然的摔倒在地,姿勢狼狽。
而心里卻不斷重復著一句話:她們逃跑了,她們乘著他們參加祈福禮逃跑了,她們把祈福禮搞得亂七八糟的逃跑了,她們下藥把他們藥倒后逃跑了,逃跑了……
劉二強臉色晦暗不明,他不肯放棄的問道:“那個大小姐也沒在屋里面嗎?”
二叔公無情的打破劉二強的期盼。
“屋里沒人?!?/p>
劉二強瞬間氣息不穩,他的3000塊??!說沒有就沒有了!他的媳婦啊,說跑就跑了??!
他掉過頭想要回去看看,卻還記得自己這是在祈福禮上,只得又回過頭恭敬低頭:“二叔公,我想回去看看!”
二叔公糟心的揮揮手:“去吧去吧去吧!你們也回去看看!”
四人得二叔公吩咐,齊刷刷的朝家里跑去。
在跑回去的路上,幾人仿若還在夢里。然而回到家后,看到堂屋里桌上碗筷還散亂的放著,廚房里也混亂一片,他們的房間里也少了一些東西。隨后腳步混亂的跑到暗房一看,里面空無一人。
李有根和李三哥悵然的坐在屋檐下的臺階上。
“爸,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抓回來??!”
“都不知道她們走的哪條路?!?/p>
“那不然呢?不把她們抓回來,怎么能行呢?再說了,她們帶著那個新來的拖油瓶能跑多遠???”
聽李有根這么一說,李三哥渾身來了勁:“也是??!她們帶著個拖油瓶!那我們現在就去問二叔公借車,把她們抓回來!”
父子兩商量好才出了門就碰見也正好出門的劉二強父子兩。
“阿牛,你們屋兩個婆娘都不在???”
劉阿牛只悶著頭往前走也不搭話。
只得劉二強來回答。
“都不在,都跑了?!?/p>
“那你們怎么想的?”
“我們又不知道他們往哪跑的,只好就這樣了?!?/p>
哎!可憐他的3000塊打了水漂了。
“不管走哪條路,她們帶著你們那個新媳婦肯定走不遠。況且,我們村這么多人呢,讓二叔公發動人幫我們去附近瞧瞧,看看附近情況?!?/p>
“這也是個辦法?!?/p>
四人到了祈福禮之地,這些人像是專門在等他們,還站在這里,一個都沒走。
二叔公高坐上首,喝著茶水:“你們看過了?想好怎么辦了嗎?”
李有根抬手抓了抓頭發:“我們想請您讓他們幫忙搜搜附近的山,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們都愿意接受懲罰?!?/p>
“好!”二叔公贊賞的點頭:“你們就辛苦辛苦幫他們這個忙?!?/p>
“是?!?/p>
村民們霎時作鳥獸散去。
唯有依舊跪在地上的四人、站著的村里小隊和坐著喝茶的二叔公。
在這寬敞又寂靜的夜晚,茶蓋刮著茶碗的聲音在四人聽來卻像一把架在他們脖子上的刀,隨時準備著割斷他們的血管。
二叔公連喝了幾口茶水,看著瑟瑟發抖的四個人,輕嘆口氣。
“根據這調查結果顯示,這屬于極其惡劣的行為,對樹神不敬,對樹神不恭,擾亂祈福禮,褻瀆神明。雖說你們不是主犯,但這是你們家的人,你們得承認!所以,懲罰如下?!?/p>
二叔公從袖口里拿出一張紙:“必須將褻瀆神明之人抓回啟雨閣,鞭笞八十,手腳捆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月懺悔十天。爾等從犯,鞭笞五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半年懺悔半月,年關延長供奉十天……以此警示他人?!?/p>
二叔公念完,右手輕搖兩下,后面的小隊隊長就捧著幾根藤條站在二叔公身側,頭低垂,將藤條高舉過肩。
“你們去執行吧!”
從二叔公身后又走出三個漢字,他們氣勢渾厚的齊聲應道:“是?!?/p>
然后拿過藤條分別站在四人身后。
頃刻間,藤條抽打的聲音和著震天響的鬼哭狼嚎響徹夜空。
晚風吹著樹枝不停的跳著舞,落葉在空中完美的打著旋,劃過一個又一個優美的弧度。棲息在樹上的鳥兒被這些突兀的聲音嚇得撲棱棱的到處亂飛。
然而這樣美妙的夜晚,有人卻連跑帶飛的趕著夜路。無暇欣賞。
關佳欣看著前面健步如飛的兩人,氣喘如牛:“哎...我說!——你兩……能不能……等……等我……呀!我……跑不……動了。休~息……一~會吧!”
兩人站在原地,回過頭,關佳欣已經坐在地上了。
奴娘有些微喘的說道:“我們再不走,等他們來抓我們回去嗎?”
“可我一大病初愈的人,我能跑得過你們嘛?”
“好吧!是我們高估你了,你體力不行??!”
關佳欣死鴨子嘴硬道:“怎么能這么說我呢?我怎么不行了?”
晴娘也在拆她的臺:“姑娘!你一個大小姐,平時怎么可能鍛煉身體???”
被拆穿了,關佳欣一陣尷尬。
她開始轉移話題:“我們這都有革命的友誼了,還不準備告訴我你們叫什么名字嗎?”
“好了,休息夠了就起來吧!這些我們路上再說吧?!?/p>
奴娘把背包丟給晴娘,伸手把坐在地上的關佳欣拉到自己的背上,待她在她并不寬厚的背上趴穩后,疾跑向前。晴娘緊跟其后。
關佳欣雙手環住奴娘清瘦的肩膀,嘴里也不閑著:“我叫關佳欣,關二爺的關,佳人的佳,欣慰的欣。你們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晴敏,方塊的方,晴天娃娃的晴,敏感的敏?!?/p>
兩人說完自己的,都等著奴娘說自己的名字,然而等了許久,卻沒聽見她說話。
“噯?你怎么不說話???”
晴娘這時接過話頭:“她很小的時候就被賣到村里了,不記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很正常?!?/p>
“???這么可憐的嘛?”
聞言,關佳欣從后背這個角度看過去,目光所及之處,一雙小巧精致的耳郭,皮膚暗沉發黃很干,但看起來卻很干凈,沒有雀斑沒有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