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要砸我?!睍F七郎這會兒擋在了張瑾的前面,全沒了差點被茶杯砸中臉面的驚愣了,還可以小男子漢一般的回頭安慰張瑾:“瑾妹妹別怕?!?/p>
張瑾自然不會怕,但見到了這情形,珊瑚還與疊云眉來眼去,顯然是沒把孩子話放在眼里,是想著要息事寧人。
這可違背了她的初衷。
張瑾不假思索,忽然從珊瑚懷里掙脫了出來,抓著旻七郎就轉到屏風那頭去了。順手還掐了他一把,直把他掐痛的要叫出來,詫道:“你做什么要……”
“你這會兒不去老夫人跟前哭,待會兒四姑娘得去哭了,還以為是咱們欺負了她?!睆堣獕旱土寺曇舻?。
“原來你是……”旻七郎目瞪口呆,但馬上眼里又了興奮,大有要報之前一箭之仇的意思。
兩人猛地躥進到堂廳,正撞了奉茶的丫鬟,一個驚嚇,手里的托盤就落了地。
丫鬟尚不及哭,張瑾倒先哭了,旻七郎被眾人看著,先不肯哭,但被張瑾狠踩了一腳,就真跟著哭了。
“好好的,這是怎么了?”王老夫人第一個發話,眾人也面面相覷,郭太太更是第一個往兒子跟前走,捏著帕子只笑:“老夫人莫見怪,小孩子家家,怕是小吵小鬧了,這會子要到大人跟前委屈委屈呢?!?/p>
張瑾怕這出戲真被郭太太給鎮回去了,立馬大聲哭喊:“老夫人,我要回家,四姐姐那燙人的茶水砸我跟旻七郎,四姐姐兇急了!我從前聽旁人說世子夫人打罵人還不信,今兒見四姐姐這樣打罵我們,才知道什么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老夫人讓我和旻七郎回家去罷,免叫在這被她打死了!”說著,她就拉旻七郎的手作勢要走。
他們自然走不了,郭太太拉,下邊丫鬟婆子又攔,連聲叫著“祖宗”。
張瑾這話直白粗暴,又當著這一屋子的賓客哭號,兩人身上又俱是狼狽不堪,實在等于人證物證俱在了。眾人莫不猜測話里有話,一個四歲的小姑娘如何知道有其母必有其女這樣的話,而世子夫人打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臉色最難看的莫過于陶氏,而她還沒有說話的份,只能默默承受來自眾人小心審視的目光。開口的是王老夫人,她是這侯府的長輩,更是侯府的女主人,若只是小孩兒打架吵嘴,也不是不可收拾,偏偏這話里話外……所以她的臉色同樣難看。
然后她還要顯得不甚在意,向大家笑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庇猪颂帐弦谎?。陶氏立馬吩咐身邊大丫鬟秋水去給兩位小主子換衣裳。
陶氏此時不好開口,她的妯娌**奶便替了她,接話道:“可不是,從來以為咱們瑾姑娘性子跟靳夫人似得,不想竟這樣潑辣,也是真性情哩!”
大家雖然都有好奇之心,但也不好窺探私隱,于是都附和起來,大有揭過的意思。
坐在王老夫人身邊的霍彥眉頭一蹙,霍赟也不由瞪向了**奶。
張瑾不在意指桑罵槐,總之她年歲小,又同侯府里的人沒利害關系,所以大可以放膽來干。所以秋水要強帶她出去時,便在對方那手臂上狠咬一口。
“你滾開,拿竹篾打了贇大郎,又要拉我下去打不成!”張瑾踹了一腳出去,也不理踹中沒有,然后扭身就撲向郭太太懷里,大哭起來。
“太太,你帶我去找娘,我不要被打,贇大郎被世子夫人打得可慘了,衣服底下全是血印子……”
郭太太臉色復雜的正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就聽得身后傳來一把憤怒的童聲:“張瑾你放屁!我娘才沒有打贇大郎!”
“不是你娘還能是誰,府里早就傳遍了,就因為昨晚國公爺送了條瘦馬給夫人,夫人就打贇大郎。你娘為了條馬就打人,你為了旻七郎幾句話就砸我們,你們都一樣!”
張瑾有意將此瘦馬說成彼瘦馬,讓眾人尷尬的看熱鬧之際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卻也因此增加了可信度。不過是個三四歲的孩子,連馬和人都分不清,哪里會是有心來鬧呢?
霍文茵卻被激得急了,大聲道:“不是我娘打的,明明就是……”
“閉嘴!”王老夫人臉色陰沉的打斷了她,轉頭向陶氏道:“你是怎樣管教女兒的,就任她在賓客面前大吼大叫?”
“是兒媳教女無方?!碧帐系皖^時目光一沉,心里是很希望女兒說出是誰打的,至少在這么多人面前說出來,她就不必真背了惡毒后母的罪名。但是王老夫人顯然知道是誰打的,不過人心是偏的,惡名不能讓他兒子背。
眼看陶氏要將下去領女兒走開息事寧人,張瑾與上頭坐著的霍彥交換了一個目光,她是提醒慫恿,霍彥則是眼含怒意。
張瑾猜他是怪自己突然發難,好在他還是開口了,向王老夫人道:“老夫人,大家都知道夫人賢惠,怎么會做出打罵繼子的事來?您可不能只聽人胡說幾句,就冤枉了夫人?!?/p>
繼子兩個字刺入眾人耳中時,她們的眼神都顯得微妙起來。
張瑾在心中給霍彥點贊,頭一次覺得他的刻薄用在了鋒刃上。
她狠咬了秋水一口,周圍幾個丫鬟婆子都不敢真拉她,怕也一樣在這里失了體面。畢竟能入到主屋伺候賓客的,也不是下等仆從。
于是她緊接著就道:“是不是胡說,讓贇大郎自己說就是了,看到底是我胡說還是她根本就不冤枉!”
霍彥開了口,張瑾又頂了話,原本容易息的事也難息了,更不能寧人,大家嘴里不說,眼珠子可都盯著王老夫人身邊的霍赟呢。
今日霍赟就算一個字不說,大家只怕心里也默認了張瑾的說法,回頭會有什么樣傳言在績溪城里流蕩開來……不僅是績溪城,今日來的都是頗有頭臉的人,只怕到時候不論勛貴圈子還是官宦圈子,不僅要說汝南侯府世子夫人心性惡毒虐待繼子,還要說汝南侯府治家不嚴,侯爺、侯夫人、世子不慈縱容……
王老夫人看向身邊的霍赟,霍彥也在她身后看著霍赟。
別說有眼色提示,便是沒有,憑霍赟的智商,哪還看不出他娘忽然撒潑是為了哪一出?所以他連忙搖頭,捂住袖子,直道:“老祖宗,我沒有挨打,沒有,母親待我可好了,他們都是瞎說的……”
話都說成這樣,王老夫人更不能不看了。
“既然夫人待你好,你更該替她洗刷冤屈才對,怎么能白讓她在這么多人面前被誣陷!”霍彥人小口氣卻不小,話說得一派正氣,說完還跳下了涼榻,一把拉開了霍赟的衣袖。
露出了觸目驚心一片紅的血??!
其實竹篾打的就是看上去嚇人,然而傷并不算深,不過如此看到幾歲孩子帶著這樣的傷,而且還是世子嫡長子,就令一眾夫人太太倒吸了口冷氣。再想到這世子夫人陶氏是繼室,她們生了鄙夷……
陶氏感覺到四周傳來或明或暗的刺人目光,不由臉色煞白。有心想為自己開脫,但是一抬頭就觸及了王老夫人警告的目光,嘴張開卻什么也不能說。
“看,我說沒冤枉人罷!”張瑾指著霍赟,霍赟則連忙收回了手,向王老夫人可憐兮兮的道:“老夫人,不是夫人,不是……”
王老夫人生怕他把霍其春給兜出來,連忙將他摟住了,心疼的喊著“我的乖孫兒”,轉頭就冷著臉向陶氏道:“帶了四姑娘去佛堂反省?!?/p>
然后看也不看陶氏,她只拉著霍赟問疼不疼,可擦了藥,又喊丫鬟去拿紫玉彌傷膏,又要給霍赟吹帶揉的,實在是極盡浮夸的展示了一回祖孫情。
是非公道,善惡有報,眾人自然捧了王老夫人說話,更添向今日主角霍赟表示關懷。
霍赟肉麻得受寵若驚,正想向他爸求助,好在來了丫鬟傳話,說是認干親的吉時快到了,請眾人去前頭見山樓觀禮。
如此后母虐子的話頭總算打住,王老夫人攜了眾人就去。
張瑾與旻七郎臟了衣裳,自然不好去前頭失禮,正跟了珊瑚要去更衣,卻跟落在眾人后頭的霍彥打了照面。
霍彥停在她前頭,冷著臉問:“燙傷了沒有?”
張瑾一愣,霍彥瞪了她一眼,回頭喊了自己的大丫鬟碧紋送藥膏來,然后也不等張瑾回答,便起身走了。
張瑾有些莫名其妙,跟旻七郎道:“我們也走罷?!?/p>
旻七郎奇道:“不等小世孫的藥膏了?”
見四周尚有丫鬟婆子,張瑾便踮腳在他耳邊道:“你真燙傷了?”
“我都忘了!”旻七郎撓頭嘿嘿一笑,又想起之前張瑾的威風,還有霍文茵被帶下去時哭喪的臉,不由大覺解氣,也低頭向張瑾咬耳朵:“咱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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